那是晓雯！
那个曾经爱笑、写信向萍萍求救的女孩！
李克垚的血液，在这一瞬间仿佛被冻成了冰碴。
他喉咙干涩，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这……全都是李克军干的？”
孙毅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涌动着滔天的怒火，他沉重地点了点头，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伤员太多，江城的医院已经瘫痪，只能分流一部分到顺城。”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力与悲哀。
“我看过伤情报告，很多人……这辈子都毁了，会落下终身残疾。”
怎么会这样？
李克t垚的脑海中，闪过在星月酒店门口，那个穿着一身名牌、嚣张跋扈的李克军。
他怎么也无法想象，当那层虚伪的皮囊被彻底撕下后，底下竟是如此丑陋、恶毒的魔鬼！
这一天，整个顺城医院仿佛变成了人间炼狱。
走廊里、大厅中，到处都挤满了痛苦呻吟的伤员，和撕心裂肺痛哭的家属。
赵颖紧紧抱着小宝，母子俩听着那些绝望的哭喊，眼泪无声地滚落。
李克垚躺在病房的行军床上，彻夜未眠。
为了让妻子的脚伤能安心静养，也为了给那些更需要床位的重伤员腾出位置。
第二天，他便强行办理了出院手续，带着赵颖和小宝回了家。
可即便离开了那压抑的环境，他依旧无法安宁。
一闭上眼，眼前就是那些浑身浴血、眼神麻木空洞的面孔。
尤其是晓雯。
那个曾经那么开朗活泼的姑娘，如今却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身上没有一块好肉。
一只耳朵，永久性失聪。
甚至……连作为一个女人、一个母亲最基本的资格，都被那群畜生无情地剥夺了。
上一世，李克垚也曾在新闻里看过类似的报道。
冰冷的文字，远不及此刻亲眼所见的万分之一震撼。
当身边熟悉的人，被折磨得体无完肤、生不如死时，一种混杂着暴怒的悔意，在他心中疯狂滋生。
李克军变成这样，不是他的责任。
但，没能早点捏死这个恶魔，就是他的过错！
寂静的深夜，一声压抑的叹息，终究没能呼出胸中的郁结。
黑暗中，一具温软的身躯贴了上来。
赵颖从背后轻轻环住他的腰，将脸颊贴在他的背上，似乎想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他冰冷的心。
“克垚，你还在想医院里的事吗？”
李克垚翻过身，将妻子揽入怀中，低声道：“我在想，我应该早点弄死他。”
赵颖的心一颤，搂得更紧了。
“克垚，这不是你的错，是李克军……他心里本就住着一个魔鬼。”
“萍萍要是知道晓雯现在的情况，不知道要哭成什么样。”李克垚的声音里透着疲惫。
“克垚，”赵颖轻声说，“明天回村里，把妈和萍萍接来吧。我这腿脚不方便，小宝也需要人照顾。”
她停顿了一下，语气里满是伤感。
“晓雯那孩子，现在整天不吃不喝，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也许萍萍来了，能劝劝她，让她活下去。”
“好。”
李克垚沉声应下，轻轻拍着妻子的后背，柔声道：“你身体还没好利索，快睡吧。”
“嗯。”
女人在他怀中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渐渐睡去，呼吸平稳。
而李克垚，却睁着双眼，在黑暗中，杀意沸腾。
……
第二天一早，李克垚将小宝送到学校，便独自驾车，直奔李家村。
他没想到，仅仅一夜之间，整个村子都炸了！
到处都是愤怒的咒骂声，目标直指李勇军一家！
小卖铺的刘嫂子一看到李克垚的奥迪车，就像见了救星，连忙冲出来对他拼命招手。
“克垚兄弟！快！快别往那边去了！”
“刘嫂子，我回我爸妈家。”
“那你更不能从这条路走了！从北边山头绕过去！快！”
刘嫂子话音未落，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怒吼声，从村子深处传来，震得地面仿佛都在颤抖！
“李克军，还我儿命来！”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李家人必须血债血偿！”
那声音里蕴含的仇恨与绝望，即便隔着老远，也让李克垚心头一凛。
“克垚兄弟，你都听到了吧？”刘嫂子脸色发白，“李克军那畜生，不止骗钱，还杀了人！现在李家庄的人全来了，抬着他们村李小军的尸体，就把你爷爷家给堵了！”
“那里现在围得水泄不通，那些人都杀红了眼，看见姓李的就想扑上来拼命！你可千万别过去啊！”
就在这时，李四也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李哥！太好了！我还说要去顺城找你呢！”
“怎么了？”
“李家庄的人疯了！你赶紧带着叔和婶进城躲躲！”
李克垚眉头紧锁：“这事还能算到我爹头上？”
“李哥，你不知道啊！”李四急得满头大汗，“李家庄去的年轻人最多，现在死了一个，残了三个，剩下的个个背了一屁股债！他们已经疯了，我刚才听见他们喊，找不到李克军，就找你，找咱叔算账！说你们都是一家人！”
岂有此理！
李克垚心中怒火升腾，但他知道，跟一群失去理智的人讲道理是没用的。
他看了一眼自己崭新的奥迪车，多留了个心眼，将车钥匙递给刘嫂子。
“嫂子，车先停你院里，帮我看着点。”
说完，他便徒步向父母家走去。
李四不放心，立刻叫上几个同村的年轻人，抄起院墙边的铁锹、锄头，将李克垚护在中间。
越靠近李茂才家，那震天的咒骂和哭嚎声就越发清晰。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连李家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纵使和李克垚无关，可这“李家人”三个字，却像一盆脏水，连带着将他也泼了进去。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只剩一片苦涩。
“哎，李哥，这李克军也太不是东西了！真没想到，平时看他穿得人模狗样的，心比狼都毒！”一个年轻人愤愤不平地说道。
“说起来，咱们村还算运气好，就骗去了一个，那小子半路吃不惯外面的东西，自己跑回来了。”
“那是！咱们村的人都信李哥你！被骗的，全是外村那些想一步登天的！”
“最惨的还是那些姑娘……我听说，没一个干净的……”
几个年轻人一边护送，一边低声议论着，言语间满是后怕与悲叹。
李克垚沉默不语，五味杂陈。
他只希望，孙毅他们能尽快将李克军和那个叫焦明月的女人抓捕归案。
这也是李军给他的“特殊待遇”，案件的一些关键进展，会私下告知于他。
毕竟，他是在江城唯一见过那两个主谋的“证人”。
几人小心翼翼地绕行，经过李茂才家所在的巷口时，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就在他们即将拐过巷口，以为可以平安无事的时候——
那乌泱泱、黑压压的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一道瘦弱的黑影，疯了一般从人群里冲了出来！
那是个十几岁的女孩，脸上挂着泪痕，眼神里充满了死寂和疯狂！
她没有冲向任何人，而是像一道离弦的箭，从李克垚身侧一闪而过，直奔众人身后那片陡峭的岩石悬崖！
人群中，一个中年妇女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
“二丫！不要啊！那是李小军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