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的风声似乎都停滞了一瞬。远处卡利亚军队的欢呼和黄金残兵绝望的哭喊仿佛被拉远，只剩下百智爵士这句轻飘飘却又重若千钧的问话。
阿金脸上的肌肉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他没想到百智会在这个时刻，在葛德文刚刚化为尘埃、战场胜负已分的当口，突然抛出这个问题。
“啧，”
阿金咂了下嘴，试图用惯常的轻佻掩饰那一瞬间的僵硬，
“老登，你这问题可真是…石破天惊啊。什么另一半…我听不懂…”
百智爵士打断了他，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装傻充愣毫无意义。葛德文陨落的尘埃尚未落定，卡利亚的兵锋正指向王城罗德尔最后的屏障。而更关键的是，你似乎提前知晓米凯拉残缺躯体的秘密。这个秘密，连玛莲妮亚都未必完全清楚，告诉我，你的渠道是什么？”
百智爵士向前踱了一步。
“是不是交界地之外…还有什么神只…”
“你这想象力…真是让跑腿的情报贩子无地自容啊。我不过是东听一耳朵，西凑一句，保不齐就拼出点别人不知道的边角料。至于什么交界地之外的神，我可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本事去招惹。”
阿金的目光扫过战场，卡利亚的骑士们正砍倒最后几面黄金旗帜，辉石的光芒照亮了溃兵绝望的脸。
“…黄金的嫡长子陨落…其实他本来就不该复活，卡利亚的锋芒毕露。交界地的天，要彻底变了。”
他试图把话题拉回更安全的宏观层面。
百智爵士的头盔微微抬起，凝视着天空中那尚未完全散去的死亡符文虚影的残留气息，又像是在眺望圣树那巨大轮廓所在的北方。
“也许吧。”
百智爵士顿了顿，冰冷的头盔重新转向阿金，那无形的目光仿佛要将他彻底看穿。
“你掌握的秘密无论来源何处，都已成为风暴的核心。情报的价值本来也就在于流通。好好想想你接下来要怎么做，你还想回去吗？”
阿金想到自己加班猝死。
“呸，狗都不回。”
他最后看了一眼战场上正在发出胜利欢呼的卡利亚军队，又看了一眼远方弗尔桑克斯坠落处腾起尚未平息的巨大尘埃云团。
“新的战争，新的疯狂，新的神只…或许已经在孕育之中了。”
“或许吧…情报这方面我自认比不过你，不过结束之后你还是想想怎么实现你给大家伙画的饼吧。”
阿金用智慧的眼神看着百智爵士，他挠挠头，不说别的，光是复活那些死掉很久的人听起来就不可能。
百智爵士干笑了两声，那笑声在空旷的城墙上显得格外突兀，很快便被下方战场胜利的喧嚣吞没。
“画饼？呵，”
百智爵士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洞悉一起的淡定。
“饼自然要画，否则如何让那些在绝望中挣扎的人，抓住一根虚幻的稻草？至于复活…不就是让消逝的力量以另一种形态回归，这交界地，从不缺少可能性，不是吗？”
他话说完，指了指地下。
“你应该去过永恒之城诺克隆恩，我的办法就在那里。”
“诺克隆恩？”
阿金的心脏猛地一沉，他开始思索里面有什么能让人复活的道具。
“你的情报那么厉害，应该能猜到我说什么吧。”
“爵士大人，您越说越玄乎了。我这人就是命硬点，运气好点，捡了点别人不要的破烂消息…”
“命硬？”
百智爵士的声音陡然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玩味，
“或许吧。但你的运气似乎总能在关键节点，接触到不该接触的东西。…连青蓝海岸深处最隐秘的半身，你都能嗅到气味。这仅仅是运气？”
头盔下，不知是怎样的表情。只有那无形的目光，依旧沉重地压在阿金身上。
卡利亚的军队已经开始清理战场，辉石魔法的光芒此起彼伏，如同胜利的烟火。
“走吧，也许你的情报会成为你杀身之祸的来源，卡利亚王室也不是什么可以依附的势力。”
“那必然的，罗德尔这下失去了对湖区的控制，西边又会回到四处割据的状态了，我一个火山官邸的人，肯定不会呆在卡利亚了…而且，她们姐妹之间、母女之间应该还有事情要做，外人就不打扰了哈。”
百智爵士盯着阿金没有说话。
“但是现在大升降机那边应该上不去…要命要命要命…”
阿金一边思考一边碎碎念，
“古遗迹断崖那边我又打不过熔岩土龙…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那就此别过了，百智爵士。”
阿金不等他回应，掏出自己很久前捡来的调香瓶施展了战技。
“坠落震击！”
他从城墙上以一个不雅的姿势落地，然后七拐八绕，专挑战场边缘的废墟和尸体堆钻，完美避开了几波正在高唱胜利赞歌、顺便搜刮战利品的卡利亚骑士。
终于摸到了战场外围相对清净的树林边缘，阿金才敢停下来喘口气。他靠在一棵被战斗余波削掉半边树冠的大树下。
现在回不去火山官邸，得找个别的地方呆一阵子，避避风头。
卡利亚这边刚打完胜仗，指不定就要开始内部大清洗。
学院？和卡利亚王室穿一条裤子，怕不是刚进去就被辉石魔砾当靶子打，然后解刨研究。
他把交界地地图在脑子里飞快过了一遍：
史东薇尔？ 虽然现在是玛雷玛雷的地盘，但葛瑞克那接肢艺术馆的味儿估计还没散干净。
盖利德？拉塔恩将军的猩红腐败派对还在开，去了怕不是直接变生化危机。
“诺克隆恩…”
阿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地下方向，百智爵士最后那根指向地底的手指仿佛还在眼前晃悠。他打了个冷颤。
“那鬼地方…”
黑得伸手不见脚趾，满地都是滚来滚去的银色史莱姆和会放冷箭的诺克斯修士，还有黑暗弃子艾丝缇。
“狗都不去！”
阿金再次坚定了信念，但随即又垮下脸，
“可狗不去的地方…我能去哪啊？”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远处，靠近利耶尼亚湖岸的方向，似乎有一缕炊烟？不是辉石魔法的蓝光，也不是战场焚烧尸体的黑烟，就是那种很普通的烧火做饭的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