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观飞唇角咧开苦涩的弧度，似吞了黄连。
“星君说笑了，我等无根浮萍般的鬼修，能见上牛头马面那样的勾魂使者一面，已是天大的造化，又怎敢奢望能与传说中的十殿阎王有半分牵扯。”
林小凡闻言，眸光闪动，指尖轻点桌面，发出一声轻响，似有几分惋惜。
“果然，地府行事，倒也真够谨慎，生怕让那些真正的高层沾染上这桩麻烦事。”
“让牛头马面那等级别的鬼差来稍作‘提醒’，是笃定我会顾念往昔在人间的些许旧情，从而手下留情，对此事轻轻放过？”
他嘴角勾起玩味的笑意。
“可惜”他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戏谑，“地府的算盘珠子拨得噼啪作响，却终究是低估了我这颗‘软柿子’的真实硬度。今日这般局面，若不从他们身上狠狠薅下几层羊毛，此事，怕是难以善了！”
林小凡修长的手指在空中一点，指向任观飞：“现在，摆在你们面前的，有两条路。”
“第一，与我合作。本星君自有手段，让你们这座鬼城得到地府认可，让尔等孤魂有机会重入轮回。”
“至于第二条……”林小凡的语调一转，包厢内空气骤冷。
“本星君便携此城与伪造生死簿的铁证，去地府参他们一本监管不力！届时，地府颜面扫地，天条惩处，你们这座鬼城，只有飞灰湮灭，所有鬼魂打入十八层地狱的下场。”
林小凡悠然端起仙茶，轻呷一口，袅袅茶香弥漫。他静待任观飞的选择，那份从容，更添无形压力。
那假城主勃然大怒，猛地踏前一步，机甲面罩下怒火喷薄：“姓林的！亏你还是什么十世善人！你这般胡闹，会给我们带来多大的灾难！”
他的声音激动。“即便侥幸得地府认可，也定会被取缔！从此以后，这忘川尽头之地，这无数孤魂野鬼最后的希望之地，将会被地府彻底封禁！那些被冤枉、被逼迫，走投无路才跳入忘川寻求一线生机的可怜鬼魂，他们唯一的出路都会被你堵死！他们会因此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你这是在造弥天大孽！”
林小凡面对假城主声嘶力竭的指控，眼皮未抬，依旧慢条斯理品着仙茶。
待对方吼完，他才用平静到冷酷的语调回应：“本星君是善人，却非任人欺瞒的冤大头。”
他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微响，在寂静的包厢内格外清晰。 “你们设局坑我为因，如今受我胁迫为果，天经地义。”
“至于那些因你们的愚蠢行为而可能遭受牵连的跳忘川的鬼魂……”
林小凡的目光扫过任观星，带着讥诮。“他们的因果，与我无关。那是你们和地府的罪孽，他们的死活，不在本星君考虑之内。”
假城主气得发抖，还想再争辩。
任观飞一把按住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
假城主胸膛剧烈起伏，最终不甘地向后退了两步，那双透过面罩依然能感受到怒火的目光死死盯着林小凡，却未再开口。
任观飞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波澜，对着林小凡沉声开口：“星君大人，我们，选择第一条路！”
林小凡唇角微扬。“很好。既然你们做出了选择，那么，现在就去召集城中所有鬼魂，随本星君一同前往地府，讨个说法！”
“什么？！”假城主再也按捺不住，尖叫，“你……你到底想干什么！就凭我们这点微末道行，带着满城鬼魂闯地府？那不是去送死吗！只会……”
“观星！闭嘴！”任观飞猛然回头，怒声呵斥，目光凌厉。 任观星被兄长厉目一瞪，话语噎在喉中，满脸不甘委屈，低吼：“大哥！”
任观飞不再看他，只是重重瞪了他一眼，眼神中充满警告与不容置喙。 任观星气得发颤，猛地一跺脚，机甲发出闷响。
他转身便怒气冲冲地踏出了包厢，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外。
任观飞看着弟弟消失的背影，叹了口气。他转回头，带着歉意，对林小凡解释：“星君见谅，我这弟弟……性子急躁冲动，尚有些孩子脾气，不懂事。”
他顿了顿，语气坚定。
“不过，星君放心，他绝不敢妨碍星君大计。”
“我现在便去召集城中所有鬼魂，还请星君在此稍作等候片刻！”
林小凡将已微凉的茶杯放下，注视着任观飞。
“任城主，你是个聪明鬼。本星君的选择，不止两条。最终结果如何，取决于你们自己。明白吗？”
任观飞闻言，黯淡的眼神骤然一亮，如绝处逢生。
他猛地抬头，脸上露出由衷的激动与感激。
“是！星君！观飞明白了！多谢星君指点迷津！” 任观飞恭敬行了一礼，随后匆匆退出包厢，脚步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待任观飞离去后，林小凡指尖轻弹，包厢内的仙果灵茶便悄然消失。
“闹一闹地府么……”林小凡轻声自语，嘴角勾起弧度，“倒也不错。”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需做些准备。他可不是只会横冲直撞的莽夫。
既然决定要冲锋陷阵，开这个惊天动地的大招，自然需要找好能够稳妥善后之人，否则岂不是白白浪费力气。
只是，这善后之人……林小凡指尖轻叩，陷入沉思。
他仔细回忆着自己所知晓的那些洪荒时代的秘闻辛密，以及各大势力之间的恩怨情仇，似乎并未听说过地府与哪一方顶尖大势力，有什么解不开的深仇大恨，足以让他们在这种时候出手相助。
若说是地府内部的官员倾轧，倒是有可能。
难道……要将这口大锅，扣在某一位十殿阎王的头上？
林小凡微微蹙眉，随即摇头。 这么做，固然能解一时之气，得到些许赔偿。但最好的结果，恐怕也正如那任观星所言，只会让万界鬼城被取缔，忘川之路彻底封绝。
那并非他想要看到的结局。
既然如此，便只能另辟蹊径，走出一条……与众不同、出人意料的道路了。
“希望你们，别让我失望啊。”他对着天空的方向轻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