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妖看到林倾月的一瞬,大为惊骇。
丢下衔在嘴里的侍卫,巨大的蛇身颤抖着后退,却又被阵法困在祭祀台上,无法离开。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多管闲事?”
“闲事吗?”玄衣女子轻轻一笑,倾国倾城,“本座出手,从没有‘闲事’二字。但凡看不惯的,都得死!”
蛇妖猩红的竖瞳里溢满了惊恐之色。
可很快,他便又狡猾地大喊起来:
“这个女人才是妖怪!是她将我变成蛇的!我是大主教,是神明在人间的化身。杀了这个女人,神明会奖励你们!”
“你们不是喜欢圣水吗?我给你们圣水,让你们百病全消、延年益寿,从此与天同寿!”
“丞相、大将军!你们都是我教忠实的信徒,现在教内面临大难,也是神明给予诸位的一次考验。都愣着干什么,快点拿下这个妖女!让神明看到你们的忠诚!”
丞相和大将军长期饮用圣水,受其蛊惑也最为严重。
此刻大主教的一番话,轻而易举就令他们的眼神迷茫起来:
“大主教说的都是对的,我们要相信神明。”
“相信神明,铲除妖女!”
“铲除妖女,向神明献上忠诚!”
林倾月斜睨两人,冷笑:“今日我便让你们瞧瞧,你们拜的到底是神,还是妖!”
话音未落,手中红伞咻地飞射而出,重重撞在神像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神像轰然倒塌,慈悲脸庞碎裂一地,内里竟露出两头蛇的雕塑——粗壮蛇身盘踞,两颗头颅高昂,锋利獠牙闪着寒光。
原来大主教为了取代郑灵归窃信仰之力,不仅改了神像容貌,更将自己的妖身原形藏于其内。
人群中爆发出怒喊:“归元教是骗子!骗光我们家产,害得家破人亡!”
“这辈子都活不下去,还谈什么下辈子!神明若真能救世,怎连自家神像都护不住?”
“哪有什么神明!从头到尾都是蛇妖伪装,一群披着神袍的骗子!”
林倾月循声看去,就发现那喊话的人,正是前不久被她救下的客安和他妻子。
客安在救下妻子后,就悄悄地返回骆城,想要查清楚神殿的真相。又恰逢祭神大典,两人便悄悄地藏身于人群中。
真相接二连三地被拆穿,即便最虔诚的信徒,也终于幡然醒悟。
纷纷嚷着:“骗子,还我钱财!”
这些人,当然不敢上前和蛇妖打斗,于是就把怒火全部倾泻在归元教的侍从身上。
看见穿着神袍的侍从,就围上去打。
还有不少人,冲进神殿打砸神像。
教派内也有些小妖怪,见势不妙扭头就想从后门逃跑。
东方起和老龟早就埋伏在神殿的后门,将他们一网打尽。
大主教眼看多年心血毁于一旦,而自己又被林倾月的阵法困住,无法逃脱。
他心中虽然满是怨恨,却也知道,此刻不宜再硬碰硬。
于是蛇身一塌,做出跪伏状,低声下气的哀求:“我错了,我再不敢为非作歹了。请你大人大量饶我一次。只要你愿意饶我一命,我甘愿为您做牛做马、鞠躬尽瘁!”
林倾月握着红伞的伞柄,慢慢地走近:“千年的蛇妖,确实难得。”
蛇妖连连点头,一脸谄媚:“对对,郑灵归也曾经这么说。这些年我也是受她威胁,才做出这些大逆不道之事。说来说去,都是主子不好。我愿意认您为主,以后跟着你,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林倾月似乎被说动了,笑容明媚:“我不杀你……”
蛇妖狂喜,忙不迭道谢,心底却怨毒翻腾:你害得我这样惨,只要我不死,必然能找到机会报今日之仇!
然而下一刻,剑光骤然划破空气。
他尚未反应,便觉颈间一凉,整颗头颅已冲天而起,在空中旋转数圈,带着飞溅的血珠,“咚”地砸落在地。
猩红眼眸最后映出的,是粗大无头的蛇身在血泊里抽搐,以及那玄衣女子唇边狡黠笑意:“……不杀你,难道等你杀我?”
鬼方国六皇子见那蛇妖已死,这才敢上前道谢:“多谢女侠出手诛杀妖孽,否则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六皇子刚才拼死为那些孩子求情的一幕,林倾月也看到了。
她微微一笑:“总算还有清醒之人,看来鬼方国还有得救。”
六皇子又问道:“请问女侠,是何方高人?此番立下大功,我等定要厚报深恩!”
“报答就不必了。”林倾月抬手指向一处,“我是厉大人请来诛妖的。”
此刻,老龟正顶着厉威的身体,和东方起从神殿里走出来。
他焦急地上前禀报:“神殿里多是金银珠宝,趁着百姓们还没冲到上面去。需要立刻派人封锁,否则人群冲上去哄抢,定会造成踩踏事故。还有广场上聚拢的百姓,也需要及时疏散。”
六皇子反应过来,赶忙命令侍卫封锁神殿,并疏散人群、维持秩序。
等他下达完命令后,又扭过头来问老龟:“厉大人,刚才那两位高人都是你请来的?”
“他们是……”老龟正准备给六皇子介绍林倾月和东方起时,可一回头却只见周围人影憧憧,不见了两人的踪迹。
一天前,东方起问过老龟:“明日祭神大典之后,归元教就会受到清算。你接下来还打算留在鬼方国吗?不如跟我们回齐国吧,我以齐国太子的身份,邀请你入齐国为官。”
相比于鬼方国,齐国地大物博、百姓富裕,官员的待遇也极为丰厚。
然而,老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我在鬼方国当了十几年的地方官,早已将这片土地上的百姓视为子侄。归元教铲除之后,一切百废待兴。比起中原王朝,鬼方国更需要我。”
这番话一说,东方起便明白他的心意,于是不再多劝。
天下总有不散的宴席,好在有些人无论分隔了多久,依然有缘走在一起。
骆城外的官道上,一辆马车载着一对璧人徐徐前行。
林倾月慵懒地依靠在窗口边,一手撑着下巴含笑望着外面的人。
瞧了好一阵,她才开口喊道:“哎东方起,你就这么喜欢做我的车夫吗?”
东方起道:“你坐车,我驾车,如何不好?”
林倾月笑了,被气笑的。
这个傻瓜,有些话非要说得那么明白吗?
“既如此,就给我当一辈子的车夫吧!”她关上了车门,气呼呼地躺在车厢里。
虽说如今已经确认了东方起就是前世的阿灼,可林倾月总感觉他不如前世贴心。
前世,她只要眼神一勾,阿灼就过来搂她入怀。
可今天——她都拿话点了他几次,他也没表现得特别亲热。
马车晃晃悠悠,不知道行了多久,林倾月都快要被晃得睡着了。
就听车门一动,紧接着一个人影便笼了过来。
林倾月闭着眼问:“不是给我驾车吗?谁让你进来的?”
男子温热的气息在耳畔传来:“刚才天光尚亮,官道上人来人往。若是无人驾马,恐怕引人侧目。”
“那现在呢?”
“现在暮色已落,荒郊野路空无一人。”
“空无一人又如何?”
“正适合给陛下侍寝。”
“东方起!”
“陛下,我是阿灼……”
林倾月忽然转身紧紧地拥住了他,眼泪悄无声息的滚落:“你是东方起,是阿灼,也是师父的分身……”
马车窗外星光透过窗棂,落了两人一身的斑斓。
此生幸甚,终能再续前缘。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