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老工业区,天空被染成了病态的暗红色。
刺鼻的硫磺味混合着臭氧的焦糊气息,如同实质般压在每个人的胸口。巨大的烟囱如同折断的巨人手臂,歪斜地指向污浊的天空。地面还在微微震颤,蛛网般的裂缝在龟裂的水泥地上蔓延,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消防车、警车的红蓝光芒疯狂闪烁,刺耳的警笛声撕扯着混乱的空气。
鹿玖的车如同发狂的野兽,咆哮着冲进这片末日般的景象。他推开车门,浓烈的焦糊味呛得他一阵咳嗽。眼前,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坑洞赫然出现在工业区中心!坑洞边缘的水泥和钢筋扭曲断裂,如同被巨兽啃噬过。坑底深处,翻滚着一种粘稠、暗沉、如同石油般的不祥黑雾,那黑雾仿佛有生命般蠕动,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阴冷和腐朽气息——正是“归墟之息”!
更可怕的是,坑洞上方,空间如同破碎的镜子般扭曲着!一道道不规则的、闪烁着幽暗紫光的空间裂痕如同丑陋的伤疤,凭空出现、又无声湮灭!每一次裂痕的闪现,都伴随着令人灵魂战栗的尖锐嘶鸣,仿佛连接着另一个充满恶意的世界!
“门……真的开了?!”鹿玖的心沉到了谷底,手脚冰凉!“蝮蛇”临死前的话如同魔咒般在耳边回响——“钥匙在磐石!门开了!”
磐石!工坊!李老师!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瞬间攫住了鹿玖!他猛地转身,疯了一般冲向自己的车!必须立刻赶回工坊!
“鹿先生!危险!别靠近!”张警官带着人追上来,试图拦住他。但鹿玖此刻如同离弦之箭,眼中只有磐石工坊的方向!
“钥匙在磐石!工坊有危险!”鹿玖只来得及吼出这一句,人已经钻进驾驶座,引擎发出狂暴的轰鸣,车子如同脱缰野马般冲了出去,将混乱的现场和惊愕的警察远远抛在身后!
***
磐石工坊。
仓库内,空气凝滞得如同水银。
李如玉盘膝坐于那片“磐石”地垫的正中央,脸色苍白如纸,唇角甚至溢出了一丝刺目的鲜红!她颈侧锁骨下方,那温润如玉髓的内蕴光华,此刻如同失控的熔炉,**疯狂地、混乱地爆发着!** 不再是稳定的微光,而是刺目的青白色光焰,每一次剧烈的闪烁都伴随着她身体的微微颤抖!一股无形的、冰冷混乱的意念风暴以她为中心肆虐,仓库内的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在她面前的地面上,用那几根被削掉一小截的吸管——透明的、带条纹的——极其精妙地、如同阵盘般摆成了一个玄奥复杂的微型图案!图案中央,赫然是那块边缘残缺的黑色金属残片的照片!照片似乎承受不住那混乱意念的冲击,边缘已经卷曲焦黑!
“归墟之门……钥匙……共鸣……”李如玉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声音沙哑破碎,带着前所未有的虚弱和凝重。城东那“门”开启的瞬间,其恐怖的波动如同海啸般冲击而来,与她体内沉寂的“枷锁”以及眼前这作为“钥匙”投影的照片残片,产生了毁灭性的共鸣!这股共鸣的力量几乎要撕裂她的身体和神魂!
她强忍着撕裂般的剧痛,双手在身前结出一个极其古老玄奥的印诀。指尖青玉光华流转,艰难地引导着体内狂暴混乱的力量,试图压制那共鸣的冲击,更试图……通过眼前这由吸管构成的微型阵盘,反向追溯、干扰那开启的“归墟之门”!
这无异于在滔天洪流中逆水行舟,在火山口上起舞!每一次力量的碰撞,都让她嘴角的血迹更浓一分!
仓库外,天空也被城东的暗红侵染,空气变得粘稠压抑。工坊周围的空间,开始出现极其细微的、如同水波般的涟漪扭曲!那恐怖的“归墟之息”的污染,正在沿着空间的脉络,向着磐石工坊蔓延!
***
刺耳的刹车声在工坊门口响起!鹿玖几乎是撞开车门冲了进来!
“李老师!”他一眼就看到了磐石地垫上那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李如玉,看到了她嘴角刺目的鲜血和颈侧那疯狂爆发的青玉光焰!更看到了她面前那由吸管构成的、散发着微弱玄奥波动的阵盘和那焦黑的残片照片!
“钥匙在磐石……”鹿玖瞬间明白了!“影匕”所说的“钥匙”,根本不是什么实物!而是……李如玉本身?!或者说,是她体内那沉寂的“枷锁”?!城东那扇门的开启,引动了“钥匙”的共鸣,正在将她拖入毁灭的深渊!
“不!”鹿玖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冲向那片意念风暴的中心!他要去帮她!哪怕粉身碎骨!
然而,就在他踏入那片“磐石”地垫范围的瞬间!
嗡——!!!
一股浩瀚磅礴、如同整个大地意志降临般的恐怖压力,轰然压在他的身上!这不是李如玉的力量,而是这片她盘坐静养了无数日夜的“磐石”地垫本身所蕴含的、被她气息浸染同化了的大地沉凝之力!这股力量自发地守护着她,排斥着任何可能干扰她此刻脆弱平衡的外物!
噗通!
鹿玖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钢铁城墙,整个人被狠狠弹飞出去,重重摔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那股沉重如山的压力依旧死死地压在身上,让他连抬起一根手指都无比艰难!
“呃啊!”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地垫中央的李如玉,看着她在那狂暴的意念风暴中苦苦支撑,看着她嘴角的鲜血不断滴落,看着她颈侧那疯狂闪烁的青玉光华越来越微弱!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鹿玖!
就在这时!
嗡!
鹿玖胸口猛地一烫!一股温润、厚重、如同大地初醒般的暖流,毫无征兆地从他心脏深处奔涌而出!这股力量并不狂暴,却无比坚韧,无比纯粹!它瞬间贯通了他被磐石地垫力量压制的经脉,驱散了那股沉重的压力,更与他体内奔腾的磐石劲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鹿玖脑海中轰然炸响!无数关于“磐石桩”的感悟、李如玉关于“磐石如山”、“心如止水”、“劲透于内”的教导、以及无数次在生死搏杀中凝聚的意志……在这一刻,如同百川归海,瞬间融会贯通!
磐石!非顽石!乃大地之脊梁!承载万物,亦蕴藏无尽生机!其心为核,不动不摇,乃万变之根基!
一股前所未有的明悟涌上心头!这不是力量的提升,而是境界的突破!是“磐石之心”的凝聚!
鹿玖眼中的绝望瞬间被一种沉静到极致的坚定取代!他不再试图强行闯入那意念风暴的中心,而是就地在磐石地垫的边缘盘膝坐下!
他闭上双眼,双手在身前结出磐石桩的起手式。这一次,他的动作缓慢而凝重,带着一种与大地相连的厚重感。意念沉入丹田,不再试图对抗那守护李如玉的大地之力,而是……**融入其中!**
“磐石如山,心如止水……”
他低声念诵着桩诀,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如同晨钟暮鼓,敲在混乱的意念风暴边缘。
随着他的意念沉凝,一股沉稳、厚重、如同山岳般不可撼动的气息,以他为中心缓缓弥漫开来。这股气息不再排斥,而是如同最坚实的堤坝,温柔而坚定地环绕在那狂暴混乱的意念风暴之外,为其提供着一种稳固的“锚点”!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李如玉那疯狂爆发、濒临失控的青玉光华,在接触到这股沉稳的磐石气息时,如同狂暴的河流遇到了坚固的河床,那混乱的频率竟然……**被引导着、抚平了一丝**!虽然依旧剧烈闪烁,但那种毁灭性的失控感,似乎被遏制了一分!
李如玉紧闭的眼睫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她似乎感应到了这股来自鹿玖的、与她同源的磐石守护之力!结印的双手,那艰难维持的印诀,似乎也稳固了一丝!
鹿玖能感觉到,自己凝聚的“磐石之心”如同一个稳固的基点,分担着那来自“归墟之门”共鸣的一丝压力。虽然微不足道,却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投下了一块定海神石!
他没有睁眼,全身心地沉浸在“磐石之心”的境界中,意念如同最坚韧的磐石,死死地钉在李如玉那狂暴风暴的边缘,为她提供着那一点至关重要的支撑!
仓库内,狂暴的青玉光焰与沉稳的磐石气息交织碰撞,空间扭曲的涟漪更加剧烈!仓库外,城东那巨大的坑洞上空,幽暗的紫色空间裂痕如同狰狞的巨口,不断开合!翻滚的“归墟之息”如同活物般蠕动着,试图向外扩散,却被某种无形的力量(警方布置的封锁和工坊反向的干扰)暂时遏制!
时间,在两种力量的僵持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不知过了多久……
李如玉颈侧那疯狂爆发的青玉光焰,终于如同耗尽了所有能量般,骤然熄灭!她身体一软,向前倾倒,一口鲜血喷在了面前那由吸管构成的微型阵盘上!阵盘中央,那块黑色残片的照片瞬间化为飞灰!
嗡!
笼罩仓库的意念风暴和磐石守护气息同时消散!
“李老师!”鹿玖猛地睁开眼,顾不上调息,一个箭步冲上前,在女帝倒下的瞬间,将她冰冷而柔软的身体紧紧抱在怀中!
李如玉脸色苍白如雪,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陷入了深沉的昏迷。颈侧那片肌肤光滑依旧,但青玉光华已彻底沉寂,只留下一片近乎透明的脆弱感。
鹿玖的心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痛得无法呼吸。他抱着她,感受着她微弱的心跳,目光扫过地上那被鲜血染红的、由几根小截吸管构成的残破阵盘。
就在这时!
城东方向,那巨大的坑洞上空,最巨大的一道空间裂痕猛地扩张!如同睁开的恶魔之眼!一股比之前浓郁百倍的“归墟之息”如同黑色的瀑布般从中倾泻而出!同时,一个模糊、扭曲、散发着无尽冰冷与贪婪的**巨大阴影**,如同倒影般,在那裂痕深处……一闪而过!
那阴影的形态,赫然与“影匕”组织的标记——扭曲的阴影包裹匕首——极其相似!只是放大了亿万倍!充满了令人绝望的邪恶与古老!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恐惧,瞬间席卷了整个城东!
鹿玖抱着昏迷的李如玉,猛地抬头望向城东那如同恶魔之眼的空间裂痕,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致!
归墟之门……真正的阴影……降临了!而“钥匙”……就在他的怀中!
风暴并未结束,真正的恐怖,才刚刚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