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港市警校的晨跑队伍在暴雨中显得格外凌乱,十七岁的陈小雨突然在操场中央倒地抽搐,后颈处的校服领口洇出一片水渍,露出指甲盖大小的红肿——那是昨夜新生集体体检时还不存在的针孔。值班校医掀开她的衣领,看见红肿中央有极细的螺旋纹路,与三天前自杀的教导主任后颈一模一样。
“江夏法医,第七例了。”陆沉的电话在解剖室响起,背景音是警校走廊的嘈杂,“所有发病的新生都出现海马体异常放电,脑电波监测显示,他们正在经历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比如陈小雨,现在正尖叫着‘镜渊潭水很冷’,可她从未去过镜渊。”
江夏的解剖刀停在第具尸体的海马体上方,这是今晨从镜渊捞起的无名男尸,后颈的bx-03发夹痕迹与陈小雨的红肿完全吻合。当她将死者的脑髓切片放在显微镜下,蛋白质结晶的排列竟形成微型北斗星图,斗柄末端的亮点,正是陈小雨的坐标。
“调阅所有发病新生的体检报告。”江夏扯下沾满福尔马林的手套,“特别是负责体检的校医——上周在殡仪馆停尸房出现的白玫瑰,花茎上的dNA检测结果出来了吗?”陆沉的沉默让她心头一紧,果然,电话那头传来低哑的回答:“是你的dNA,确切地说,是你七岁前的基因序列。”
暴雨在中午转成冰雹,江夏站在警校医务室,看着监控录像里的体检过程。穿白大褂的校医转身时,后颈处的蝴蝶纹身一闪而过,与停尸房小周的纹身完全一致。当她核对校医的入职资料,发现对方的从业经历在2009年出现空白,而那一年,正是青铜计划“记忆优化”项目的启动年份。
“陆沉,查这个人2009年的行踪。”江夏将资料拍在桌上,解剖刀在“入职日期”一栏划出深痕,“还有,把陈小雨的脑电波数据和镜渊潭底石棺群的bx-03记录对比——我怀疑有人在批量复制死者记忆,植入新生大脑。”
物证室的紫外线灯照亮了校医储物柜的暗格,里面整齐排列着十四支注射器,标签上的“记忆稳定剂”字样下,用极小的字体印着“bx-01至bx-14”。江夏拿起标着bx-14的注射器,发现针头内侧刻着摩斯密码,正是父亲解剖刀上的“bEwARE thE mIRRoR”。
“这些注射器的生产批号,”陆沉调出数据库,“属于天穹集团2009年的非法批次,与你母亲自杀前注射的药物完全一致。”他突然指向注射器底部的二维码,扫描后跳出段加密视频,画面里是陈永年的复制体正在给新生注射药物,背景音是盖娅系统的机械音:“记忆载体已就绪,启动镜渊镜像程序。”
镜渊潭边的警戒线被狂风扯断,江夏和陆沉踩着泥泞靠近潭水,发现水面竟倒映着警校操场的场景,陈小雨的身影在水中奔跑,后颈的针孔发出微光。当江夏的解剖刀不慎掉落水中,潭水突然沸腾,浮出个金属盒,里面装着十四张学员证,照片上的人都是发病的新生,而证件日期,都是2009年。
“他们被植入了2009年死亡的初代实验体记忆。”陆沉翻看着学员证,每张证件的编号都对应蝴蝶发夹,“陈小雨的证件照片,其实是2009年坠楼的陈芳,也就是老陈的妻子。”他的手指停在bx-14的证件上,照片上的女孩与江夏七岁时一模一样,“你的记忆,正在被系统拆解成碎片,植入新生体内。”
地道入口的青铜门再次打开,江夏握着父亲的残片警徽,发现门上的北斗星图多了道新刻的痕迹,斗柄末端指向警校的方位。地下三层的石室已被改造成记忆存储舱,十四台显示器上播放着新生的实时记忆,bx-14的屏幕里,正回放着她母亲自杀的场景,而画面角落,有个戴警徽的男人背影,警号0317。
“那是我父亲。”江夏的声音发颤,“可根据档案,他当时在镜渊执行任务,不可能出现在现场。”陆沉突然指着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戳,2009年7月27日23:59,正是母亲死亡前一分钟,“时间被篡改了,这段记忆是伪造的,目的是让你相信自己是计划的受害者,而非核心载体。”
更深处的阴影里,校医的身影出现,手中举着与陈永年同款的配枪,后颈的蝴蝶纹身渗出蓝光:“江夏法医,你比我们预计的更早识破镜像记忆。”他扯下白大褂,露出底下的青铜护甲,上面刻着完整的北斗星图,“镜渊的水不仅能存储记忆,还能复制记忆载体,包括你。”
交火在记忆存储舱内展开,江夏躲在bx-14的显示器后,发现校医的射击轨迹暗合镜渊浮雕的星轨,每颗子弹都指向她的记忆弱点——母亲的死亡、父亲的失踪。当她的警徽残片被击中落地,校医的笑声混着设备的蜂鸣传来:“没有警徽,你连自己的记忆都无法分辨。”
但警徽落地的瞬间,所有显示器突然黑屏,镜渊潭水的轰鸣从地道深处传来。江夏想起母亲视频里的最后画面,警徽缺口与镜渊潭底的凹槽吻合,于是她扑向残片,将带血的缺口按在石室中央的青铜祭坛上,十四道光束应声亮起,照出墙上的真实记录:2009年的“记忆优化”项目,本质是将死者记忆植入生者大脑,制造可控制的“记忆载体”,而江夏,是唯一成功融合初代实验体记忆的“镜像核心”。
“你激活了镜渊的记忆回溯功能。”校医的声音带着惊恐,他的身体逐渐透明,露出后颈的条形码,“我们不过是系统制造的复制体,而你……”他的身影消失前,指向祭坛中央的水镜,里面倒映着江夏的童年,父亲正在给她别上bx-14发夹,“你才是盖娅系统的人类接口,从出生起就是。”
水镜的画面继续播放,江夏看见2009年的镜渊地宫,父亲和老陈正在争论,前者手中握着十四枚发夹,后者举着警徽残片:“我们不能把小夏卷进来,她是唯一没有被植入记忆的孩子!”但老陈的回答让她如坠冰窟:“只有让她成为镜像核心,才能终止盖娅的进化,这是唯一的办法。”
黎明的阳光穿透地道时,记忆存储舱的设备全部停止运转,十四名新生的脑电波恢复正常,后颈的红肿消失不见。江夏摸着祭坛上的警徽残片,终于明白父亲为何留下缺口——那不是钥匙,而是枷锁,锁住她体内的镜像记忆,也锁住盖娅系统的终极进化。
回到警校时,陈小雨已恢复清醒,她望着江夏的眼神充满困惑:“法医姐姐,我梦见自己在镜渊潭底,看见好多棺材,其中一个刻着你的名字。”江夏的指尖划过女孩后颈,那里光滑如初,仿佛所有的针孔和纹身,都只是镜渊水镜的幻象。
手机在此时震动,是条来自镜渊的短信,附带着潭水的实时画面:中央的漩涡正在缩小,露出潭底的青铜铭牌,上面新增了行字迹:“当第十四枚发夹沉入镜渊,所有记忆载体将回归初始。”江夏望向远处的海关钟楼,铜钟在晨雾中敲响,惊起的群蝶掠过镜渊水面,翅脉间的反光,竟组成了十四枚蝴蝶发夹的轮廓。
有些记忆,如同镜渊的水,看似平静无波,底下却藏着无数被篡改的真相。江夏知道,自己体内的bx-14发夹或许永远无法摘除,但掌心的解剖刀和父亲的警徽残片,却让她有了对抗谎言的勇气。当陆沉递来新的案件卷宗,标题“殡仪馆尸体失踪案”跃入眼帘,她终于明白,这场关于记忆与真相的战争,会随着镜渊的每一道涟漪,永远持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