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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书吧 > 其他类型 > 【白鲸病理报告】 > 第221章 琉璃荒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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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冰冷,刺破废墟的尘埃。陈小雨拖着吴振沉重的釉化身躯,半架着气息奄奄的江雨,每一步都踩在凝固的暗红琉璃上,发出令人心悸的脆响。身后,陶瓷厂的残骸在灰白的天光下折射出妖异的七彩,如同一片巨大而沉默的墓碑。吴振灰白的半边身体在晨光下泛着死寂的光泽,仅存的左眼紧闭,每一次颠簸都让他的喉咙里滚出模糊的痛哼。江雨的身体越来越沉,肩后伤口涌出的鲜血在琉璃地面留下断续的暗红印记。

> 前方,稀疏的枯树林后,隐约露出几栋低矮破败的农舍轮廓,像搁浅在末日海岸的朽船。一丝微弱的希望刚在陈小雨心中燃起,眼角的余光却猛地瞥见——左侧远处,一面巨大的、光滑如镜的暗红琉璃断壁上,清晰地映出了三个蹒跚的身影。而在他们身后的琉璃倒影深处,一个扭曲的、如同由流动釉质构成的模糊人形,正无声无息地贴在倒影中吴振的背上,冰冷的釉质手臂环过倒影的脖颈,没有五官的脸上,裂开了一道细长的、如同瓷器崩裂般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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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带着硝烟和尘埃味道的晨风,刀子般刮过陈小雨的脸颊。她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全身的剧痛,冰冷的空气灌入肺叶,带来一阵阵灼烧般的刺痛。左手小臂骨裂处传来的尖锐痛楚从未停歇,右手手背上那个菱形烙印虽已不再滚烫,却像一块嵌入血肉的寒冰,每一次脉搏跳动都带来沉甸甸的麻木和深层的悸动。

她的身体几乎被压垮。左边,吴振大部分身体的重量都倚靠在她身上。他那只覆盖着灰白死寂釉质的右臂和半边身体,冰冷、僵硬,触感如同粗糙的墓石,每一次移动都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仅存的左臂无力地垂着,折断的手腕以一个怪异的角度扭曲。他灰白釉质覆盖的右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左眼紧闭,只有微弱的、带着血沫的气息从微张的嘴唇里断断续续地呼出,伴随着无意识的、破碎的呻吟。每一次颠簸,那沉重的、不属于活人的半边身体都让陈小雨一个趔趄,左手的骨裂处便传来钻心的剧痛。

右边,江雨几乎将全部的重量也压了过来。她头无力地靠在陈小雨肩上,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灰败,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紧闭的眼睑,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左肩后侧那个巨大的伤口失去了所有遮蔽,翻卷的皮肉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暗红的鲜血虽然涌出的速度减缓了,但依旧在缓慢地、固执地渗出,染透了陈小雨半边肩膀和后背的衣服,黏腻、冰冷。每一次陈小雨迈步,江雨的身体都随之轻微晃动,带来一阵压抑不住的、痛苦的抽气声,肩后伤口的血便又渗出一些,滴落在脚下那光滑、冰冷、覆盖着薄薄尘埃的暗红琉璃地面上,留下一个个迅速黯淡的圆形印记。

脚下,是凝固的灾难。整个陶瓷厂核心区域,连同周围大片废墟,都化为了一片无边无际的、光滑如镜的暗红琉璃荒漠。阳光艰难地穿透城市上空依旧未曾完全散尽的灰霾,落在琉璃地面上,折射出无数道迷离、扭曲、带着不祥暗红底色的七彩光晕,晃得人头晕目眩。踩上去的感觉极其诡异,坚硬、冰冷,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滑腻感,仿佛行走在巨大的、凝固的血块之上。每一步落下,都伴随着清脆的、如同踏碎薄冰般的“咔哒”声,在死寂的废墟上空异常清晰,又异常刺耳,不断敲打着陈小雨紧绷到极限的神经。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焦糊味、尘土味,还有一种类似窑炉冷却后残留的、带着硫磺气息的腐朽釉料气味。这气味无孔不入,钻进鼻腔,沉入肺腑,带来一种挥之不去的窒息感和隐约的眩晕。寂静是这片琉璃荒原的主宰,只有风声呜咽着穿过扭曲倒塌的巨大琉璃残骸,发出如同鬼魂低泣般的哨音。偶尔,远处某块巨大的、悬空的琉璃结构因应力变化,发出令人心悸的“嘎吱”呻吟,仿佛这片死域随时可能再次崩塌。

身后,那片曾经喷涌着毁灭光柱的祭坛核心区域,在灰白的天光下,只剩下一个巨大的、如同火山口般的琉璃深坑。坑壁光滑陡峭,折射着幽暗的光。坑底深处,一片死寂的黑暗,如同大地张开的、通往深渊的巨口。那是汉娜长眠之地,是逆纹之柱爆发终结一切的地方,也是他们刚刚爬出来的地狱之门。陈小雨不敢回头,那深坑散发的寒意如同实质的冰针,扎在她的背脊上。

她的目光死死锁住前方。稀疏的、早已枯死的树林枝桠如同鬼爪般伸向灰霾的天空,在枯树林后,几栋低矮、破败的农舍轮廓隐约可见。屋顶塌陷,墙壁倾颓,爬满了枯死的藤蔓,如同被遗忘在时光尽头的废墟。但在陈小雨此刻的眼中,那就是唯一的希望之地,是暂时躲避这无边琉璃死域、处理伤口、喘息的方舟。她必须带着他们到达那里。

“坚持……住……”陈小雨的声音嘶哑干裂,像是在砂纸上摩擦。她不知道这话是对吴振、江雨说的,还是对自己濒临崩溃的意志说的。她咬紧牙关,调动起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拖着两个沉重的负担,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光滑的琉璃荒原上跋涉。脚下的“咔哒”声如同催命的鼓点。

就在她集中全部精神对抗着身体的极限和脚下琉璃的滑腻时,一种极其细微的、如同芒刺在背的异样感,毫无征兆地沿着脊椎窜了上来。

她的脚步下意识地一顿。

左前方,十几米开外,一面巨大的、倾斜着的暗红琉璃断壁,如同被打磨过的镜子,清晰地映照出灰霾的天空、枯死的树林,以及……他们三个在琉璃荒原上艰难移动的身影。

倒影中的景象扭曲而诡异。灰白的天光在琉璃镜面中泛着污浊的底色。她自己,头发凌乱,满脸血污尘土,眼神疲惫绝望到了极点,身体因为负重而严重倾斜。江雨的头无力地靠在她肩上,脸色倒影中更显死灰。而吴振……倒影中的吴振,那灰白釉质覆盖的半边身体,在琉璃的反光下,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毫无生气的光滑感,如同劣质瓷器。

然而,让陈小雨瞬间血液冻结、头皮炸裂的,并非他们自身的狼狈倒影。

而是在那个倒影中……在吴振倒影的身后!

一个模糊的、扭曲的、如同由半凝固的暗红釉质构成的“人形”,正无声无息地紧贴在倒影中吴振的背上!

那东西没有清晰的五官轮廓,整个面部像是一团不断缓慢蠕动、流淌的粘稠釉浆。但在本该是嘴的位置,一道细长的、如同精美瓷器被暴力崩裂开来的漆黑缝隙,正无声地张开着,透出里面更深邃的黑暗。它的“手臂”——两条同样由流动釉质构成的、形态不稳定的肢体,正从后面环过倒影中吴振的脖颈,以一种极其亲昵又无比惊悚的姿势,搭在倒影的胸前!那“手臂”的末端,似乎还延伸出几缕更细的、如同活物神经般的釉光丝绦,若有若无地缠绕着倒影中吴振那只被灰白釉质覆盖的、僵硬的右臂!

它像是寄生在吴振倒影身上的一个……釉质的鬼魅!

陈小雨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她猛地扭头,看向自己身边真实的吴振!

吴振依旧昏迷着,沉重的身体压在她肩上,灰白的半边脸在晨光下死气沉沉。他的身后……空无一物!只有空旷的琉璃荒原和远处扭曲的废墟残影。

什么都没有!

幻觉?疲劳过度?精神压力太大产生的幻视?

陈小雨惊疑不定,呼吸急促。她强迫自己再次看向那面琉璃断壁的倒影。

倒影依旧清晰。扭曲的天空,枯死的树林,三个蹒跚的身影……以及,那个紧贴在吴振倒影背上的、流动的暗红釉质人形!

这一次,她看得更加真切!那东西没有实体,仿佛是倒影世界里的一个幽灵,一个由纯粹的恶意和冰冷釉质意志构成的投影!它搭在倒影吴振胸前的“手臂”,似乎在随着倒影吴振微弱的呼吸而极其轻微地起伏。那道细长的、如同瓷器崩裂般的黑色缝隙,仿佛一个无声狞笑的嘴,正对着她!

一股无法言喻的冰冷粘稠的恶意,仿佛穿透了琉璃镜面,跨越了虚实的界限,狠狠地攫住了陈小雨!她感到自己右手手背上的菱形烙印猛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皮肤下似乎有细小的冰针在游走!同时,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混合着吴振痛苦呻吟和某种冰冷非人呓语的精神波动,如同细微的电流,顺着吴振倚靠在她身上的冰冷釉质半边身体,丝丝缕缕地传递过来!

不是幻觉!这东西……这东西存在于某种精神的层面,或者说,它正通过吴振身上那被侵蚀的釉质作为媒介……在渗透?在窥伺?在……缠绕?!

“呃……”倚靠着她的吴振,喉咙里突然发出一声比之前更清晰、更痛苦的闷哼,灰白釉质覆盖下的身体似乎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他那紧闭的左眼眼皮下,眼球在疯狂地转动!

它在影响他!它在试图唤醒侵蚀?或者说……它在试图通过吴振这个被深度侵蚀的“通道”,降临到现实?!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陈小雨!她感到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要立刻甩开吴振,远离这诡异的侵蚀源头!但理智死死地压住了这股本能。甩开他,他必死无疑!而且,那东西……真的能被甩开吗?它似乎已经和吴振身上的侵蚀深度纠缠在了一起!

“走……快走……”陈小雨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她不敢再看那面琉璃断壁的倒影,强迫自己扭回头,死死盯住前方枯树林后的农舍轮廓。她将全身的力气都灌注到双腿上,几乎是拖着、拽着两个沉重的负担,跌跌撞撞地加快了脚步,脚下的琉璃碎裂声变得更加密集、急促。

她不敢回头,不敢再看任何反光的琉璃表面,生怕再看到那个恐怖的倒影。但那种如影随形的、冰冷的被注视感,却如同附骨之蛆,紧紧缠绕着她,顺着吴振冰冷的釉质身体,不断地传递过来。她感觉自己的肩膀,被吴振釉质身体接触的地方,寒意越来越重,甚至开始传来一丝细微的、如同釉质在缓慢凝结的僵硬感!

枯树林越来越近。那些扭曲的、毫无生气的枝干在灰霾的天空下伸展,如同拦路的鬼爪。林间的地面同样覆盖着薄薄的暗红琉璃层,踩上去更加湿滑。

就在陈小雨拖着两人,艰难地穿过几棵枯树,农舍的破败院墙已经近在眼前时——

“唔……”一直昏迷的江雨,突然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却清晰的呻吟。

陈小雨心头猛地一跳,低头看去。

江雨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竟然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她的眼神涣散、茫然,失去了往日的神采,仿佛蒙上了一层灰败的薄雾。她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强聚焦视线,看向近在咫尺的陈小雨。

她的嘴唇干裂灰白,微微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微弱的气流声。

陈小雨连忙停下脚步,小心地支撑着她,将耳朵凑近她的嘴边。

“……姐……姐……”江雨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悲伤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惊悸,“……她……在……哭……”

陈小雨浑身一僵!

江雨在说什么?姐姐?江夏?江夏在哭?

她猛地抬头,望向陶瓷厂方向那片巨大的琉璃深坑。那里只有一片死寂的、折射着幽暗天光的琉璃断壁,如同凝固的泪痕。江夏……那个被釉母意志占据、额生邪眼、最终引发毁灭风暴的身影……在哭?

这怎么可能?!那毁灭性的力量,那冰冷的非人意志……

“冷……”江雨又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肩后的伤口因颤抖再次渗出鲜血。她的眼神更加涣散了,那刚刚凝聚起的一丝神智仿佛又要被痛苦和虚弱吞噬,重新陷入昏迷。

“别怕,快到了,前面有房子……”陈小雨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声音嘶哑地安慰着,支撑着江雨继续向前。她的目光扫过吴振灰白死寂的半边脸,想起琉璃倒影中那个缠绕的釉质鬼影,再想到江雨口中“哭泣的江夏”……一股巨大的、冰冷的迷雾笼罩在心头。

江雨感知到的,是残留的属于“江夏”本身的意识碎片?还是……那个占据了她姐姐身体的恐怖存在,在逆纹之柱的打击下,产生了某种未知的、更诡异的变化?

农舍的残破院门歪斜地敞开着,门板早已腐朽,只剩下半截挂在门框上。院子里杂草丛生,同样覆盖着薄薄的琉璃层,踩上去“沙沙”作响。正对着院门的主屋,屋顶塌陷了小半,露出漆黑的椽子。墙壁是粗糙的土坯混合着石块砌成,布满了裂缝,在靠近地面的地方,同样覆盖着一层薄薄的、不均匀的暗红釉质,如同蔓延的苔藓。

陈小雨拖着两人,几乎是撞进了院门。她顾不上查看环境,支撑着江雨,半拖半抱着吴振,踉跄着冲进那间主屋。

一股浓重的霉味、灰尘味和一种淡淡的、带着土腥气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光线昏暗,只有屋顶塌陷处投下几缕灰白的天光,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屋内空荡,只有角落里堆着一些早已朽烂的农具和几件破烂家具的残骸,同样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蛛网。地面是夯实的泥土,冰冷坚硬。

陈小雨小心翼翼地将气息微弱的江雨靠着一面还算完整的墙壁放下。江雨的头无力地歪向一边,再次陷入了昏迷,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她还活着。

放下江雨的瞬间,吴振身体的大部分重量骤然失去平衡,陈小雨再也支撑不住,两人一起重重地摔倒在冰冷坚硬的泥地上!

“呃!”陈小雨被摔得眼冒金星,左手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吴振沉重的釉质身体砸在她身上,冰冷坚硬的触感让她几乎窒息。更让她惊恐的是,在摔倒的瞬间,她清晰地看到,吴振那只被灰白釉质覆盖的右手手指,似乎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不是之前无意识的痉挛,更像是……某种东西试图驱动这具被侵蚀的躯壳!

她连滚带爬地从吴振身下挣扎出来,大口喘息着,心脏狂跳。她顾不上自己的狼狈,惊恐地看向吴振。

他依旧昏迷着,摔倒在地似乎并未给他带来更多的痛苦反应。灰白的釉质覆盖着他半边身体,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冰冷的石雕。但陈小雨心中的恐惧却如同野草般疯长。琉璃倒影中的鬼影,江雨昏迷前的呓语,还有刚才那一下手指的抽搐……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可能——侵蚀并未停止!釉母的意志,或者某种与之相关的恐怖存在,依旧蛰伏在吴振被侵蚀的身体里,如同冬眠的毒蛇,等待着复苏的时机!

她颤抖着伸出手指,试探着靠近吴振的鼻端。微弱的、带着血腥味的气息拂过指尖,证明他还活着。

必须处理伤口!必须离开这里!这里也不安全!

陈小雨挣扎着爬起来,环顾这个破败的栖身之所。光线昏暗,死寂一片。屋角似乎有一口破了一半的水缸。她跌跌撞撞地走过去,水缸里只有缸底一层浑浊的泥水,散发着一股腥气。

就在她绝望地直起身时,目光无意间扫过对面那堵还算完整的土坯墙壁。

墙壁上,靠近地面的地方,那些蔓延的、薄薄的暗红釉质层,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有些不同。

她眯起眼睛,忍着眩晕仔细看去。

只见那层不均匀的釉质上,并非完全光滑。在光线投射的阴影里,釉质层表面,似乎……极其细微地、如同水波般,荡漾起一圈圈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涟漪!

那涟漪并非静止,而是缓慢地、以一种极其规律的频率,由墙壁的某个中心点,向着四周……扩散开来!

如同……一颗微弱的心脏,在釉质的墙壁深处……搏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