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瑾的手，在这一刻微微发抖。
他一手握着一支灵力化成的画笔，另一只手紧紧抓着一块泛着幽红光的古旧血帛，那并不是那卷春秋图，而是类似于之前他画大元皇帝相貌的那张血色纸张。
这张血帛之上，赫然绘着他方才所见的一幕：
城东百姓被阵法炼化成血水，一滴不剩，转眼便成了一柄柄森冷血剑，飞入那座杀阵之中。
画面精细到毛骨悚然。
每一滴血的流动、每个人死前的挣扎与惊恐，都被记录得一清二楚，宛如鬼神之眼亲绘。
这已经不是画，更像是一块把现实重现的时光重现。
“还是来迟了一步……”
严瑾低声喃喃，声音里透着疲惫与无奈。
他叹了口气，望向那些惊魂未定的百姓。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不是圣人，不是救世主，也没那个能力。看着那一张张恐惧的人脸他现在连安慰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血帛悄然飘落，最后化作一道红光，融进他的袖口。
“我需要力量。”
“更强的力量。”
风吹起他的衣角，他抬头望向皇宫的方向。
那道划过天际的星光残影仍在，正是陈渔的遁光轨迹。
“得赶紧跟上去……希望奶龙那家伙靠谱点，能搞定其他三个方向的血道阵眼。”
严瑾深吸一口气，收起一切情绪，眼里不再有犹豫，只有坚定的神色。
与此同时，大元京城的夜空中，一道炽亮星光划破天幕！
那是陈渔。
她整个人化作一条璀璨星河，宛如银河倒挂，直接从天际穿过，毫不掩饰地穿破皇宫上空，朝着核心区域坠下！
这场景太过炸裂，整个皇宫瞬间沸腾！
“敌袭！”
“快！保护陛下，拦住她！”
一声声惊喝如雷滚动，宫墙间灵力暴涨，十几道身影冲天而起。那是供奉司的底牌，全是凡境第五重的顶尖修士，个个足以在这下界开宗立派。
但他们却在陈渔面前，连一个照面和呼吸的时间都撑不住。
“斩。”
她淡淡吐出一字，指尖划空，一道道星芒从她指尖疾射而出，像天上的星辰失控坠落，每一颗都蕴含着毁灭的威压。
“噗！噗！噗！”
这些凡境巅峰的强者连惊叫都来不及发出，星芒瞬间贯穿他们的身躯，血花炸开，躯体如流星雨中的飞蛾，撞碎在皇宫金瓦飞檐之间，尸骨无存。
陈渔的神情冷静如水，但下一刻，她的眉头一动，目光骤然一凝：
“梦玄子！给我出来！”
她话音刚落，整座皇宫下方突然爆出一圈诡异红光！
“轰！”
一座巨大的血色光罩轰然升起，覆盖整座皇宫，如同一头从地底爬出的血海巨兽，发出低沉而压抑的咆哮。
天地间顿时变了色。
血气翻滚，阴风阵阵，像是无数亡魂在光罩里低声嘶喊。
陈渔凌空而立，冷眼俯瞰那片血幕。
血光深处，一道人影缓缓浮现。
黑白相间的道袍沾着点点血迹，袖摆有些破洞，唯有那张老脸，依旧安详，眼神中带着一种老狐狸般的睿智。
梦玄子，现身了。
此刻站在血光中的梦玄子的身影虚虚实实，如同水中碎裂的倒影，被风一吹就要散。
“星璇仙子。”
血罩后，他的声音透出一丝沙哑，冷得像寒夜里的铁，又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讥讽，“你倒来得快。可惜，就算你来了，这一切也变不了。”
陈渔目光如刀，声音冷得能结冰：“梦玄子，你身为仙境大能却对下界的一个王朝国家的平民凡人动手，你已经疯了。”
此刻的她一边观察这生死罗盘大阵的阵眼防护的血罩一边试图影响梦玄子。
“血祭整个京城，以百万百姓的性命去填你的血道阵基，这就是你修的道吗？”
梦玄子轻轻一笑，手中拂尘一甩，像是拍去一粒尘埃：“疯？你太年轻了，星璇仙子。”
他语气缓慢却满是寒意，“天道从不怜悯众生，自古就拿万物当刍狗，人命在它眼中不值一提。我不过是借来这京城百万魂魄，去推演生死大道，有什么问题？”
“你把屠城说成‘推演大道’？”陈渔冷笑，“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现在在这下界之中就是支配一切的主宰了？”
梦玄子眼角微挑，笑意反而更浓，“贫道当然知道人外有人，就比如你那高高在上的本体，要是在上界之中贫道见到仙子只能俯首。但现在你只是一具和贫道实力相当的分身，你现在已经无力改变这一切了。”
“更何况，你真的愿意为了下界的这些蝼蚁，为了这群注定短命的凡人和我拼命？”
“别天真了。”他一字一句地说，“你以为你们上界那些高高在上的宗门，会因为这点‘因果’下凡出头？他们只关心利益，说白了他们和我才是一类人。”
他顿了顿，忽然笑声一转，语气开始变得有些阴恻恻的：
“更何况，你以为这场局，我是一个人下的棋吗？”
话音未落，一道金光从皇宫深处冲天而起！
一道身穿明黄色龙袍、头戴九旒冕冠的男人腾空而起，脚踏宫阙金瓦，与梦玄子虚影并肩而立。
他神情漠然，眼神沉静得仿佛看惯了生死风云——正是大元皇帝。
陈渔眼神骤冷。
“大元的皇帝。”她语气发紧，“你知道他在做什么吗？”
“朕当然知道。”皇帝看着她，平静得近乎冷酷，“我登基那天起，整座京城就是我的筹码。他们的命，从来只是一张牌。”
陈渔咬紧牙关，拳头微微颤抖。
“你知不知道，这阵法一成，将有多少人死于非命？”
皇帝点头，语气依旧波澜不惊，“这血道大阵会死很多人。但若能换来大元皇室气运不衰，换来朕踏入上界……朕觉得，这笔买卖，值。”
陈渔眼神骤沉，宛如深渊。
“你……”
“星璇仙子是吧。”皇帝忽地收起虚伪的仁义脸孔，抬头看她，语气肃杀，“你是上界之人，就别管我们下界的事了，就当今天什么都没发生，不好吗？”
“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陈渔冷笑，声音越来越低，“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帝王，却拿百姓当牲口。你，根本不配为王。”
“我是从这下界一步步飞升的修士。”
她目光如星火灼灼，“我亲眼看见有人屠城、煮人、炼魂，你以为我真能视若无睹？”
“你说这天下万物皆为刍狗。”
她抬起手，一抹星辉在掌中悄然升起，璀璨耀眼，像夜空中燃烧的流星。
“可在我陈渔眼中。”
“人命可贵，生而有魂。”
她眸光炽烈，轻轻吐出最后一句，宛若天谕：
“你早就已经不配为人皇，既然你们要在这条不归路上走到黑，那我就替这下界的天道……”
“降下神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