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山风裹着寒气,刮在废弃工厂的铁皮屋顶上,像有人在用指甲刮擦。阿凯踹了踹脚下的钢筋,锈渣簌簌往下掉:“定位显示就在这下面。”
他身边的小雅举着手电,光束在杂草丛生的地面扫来扫去,最终停在一块塌陷的水泥板上。板上刻着模糊的五角星,边角处露着半截生锈的铁环,像是井盖的提手。
“你确定是这儿?”胖子搓着冻得发红的耳朵,他手里拎着个金属探测器,屏幕上的数值一直在乱跳,“这地方是上世纪六十年代的防空洞,早该填了。”
阿凯没说话,从背包里摸出工兵铲。他们三个是“城市探险”爱好者,一周前在论坛上看到个帖子,说市郊废弃的红星农药厂地下,藏着个代号“701”的秘密掩体,当年是为了防备核打击建的,后来不知为何被彻底封存,进去过的人都没再出来。
铲刃插进水泥板边缘的缝隙,阿凯猛一用力,板下传来“哐当”一声闷响,像是撞到了什么金属物。胖子赶紧搭手,两人合力把水泥板掀开,一股混杂着机油和腐烂气味的冷风从洞口涌出来,吹得手电光都晃了晃。
下面是个垂直向下的通道,铁梯锈得只剩骨架,悬在黑黢黢的洞口里。
“我先下。”阿凯把安全绳系在腰上,第一个踩上铁梯。梯级“咯吱”作响,每动一下都有铁锈往下掉。小雅紧随其后,胖子垫后,嘴里还念叨着:“要是真有辐射,咱们仨今天就交代在这儿了。”
通道深得吓人,手电光照不到底。下降到大概二十米时,阿凯的脚突然踢到了什么软乎乎的东西,他低头一看,胃里猛地一缩——是件破烂的军大衣,衣摆处沾着暗褐色的硬块,像是干涸的血。
“怎么了?”小雅在上面问。
“没事。”阿凯把大衣踢到一边,继续往下。终于踩到地面时,他发现这里比想象中宽敞,像是个前厅,墙边堆着生锈的铁皮柜,柜门上用红漆写着“危险品”,但锁早就被撬了,里面空空如也。
三人聚到一起,打开头灯。光线所及之处,能看到一条长长的走廊,两侧的房间门都敞开着,门牌上的字迹模糊不清,只能辨认出“值班室”“储藏室”“净化间”几个字。
“有点不对劲。”小雅突然抓住阿凯的胳膊,声音发颤,“你听。”
除了他们的呼吸声,走廊深处还传来一种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穿着湿鞋在走路,“啪嗒、啪嗒”,缓慢而有节奏,正一点点靠近。
胖子举着手电照过去,光束尽头的走廊拐角处,似乎有个黑影晃了一下。
“谁在那儿?”阿凯壮着胆子喊了一声。
脚步声停了。
几秒钟后,一个嘶哑的声音响起,像是从生锈的铁管里挤出来的:“……净化程序,还没结束。”
阿凯的手电光死死钉在拐角处,但那里空荡荡的,只有积灰的地面上,多了一串湿漉漉的脚印,从走廊深处延伸过来,停在离他们三米远的地方。
“跑!”胖子突然喊了一声,拽着小雅就往反方向冲。阿凯反应过来,紧随其后。那串脚印在他们身后“啪嗒、啪嗒”地追,速度越来越快,像是有什么东西正贴着地面滑行。
他们冲进最近的“值班室”,反手带上门。门板是铁皮的,还算结实,但门闩早就烂了,阿凯用身体死死抵着门。
“刚才那是什么?”小雅的声音带着哭腔。
胖子瘫在地上喘粗气:“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人。你看那脚印,没看见脚,像是……”他没说下去,但阿凯和小雅都明白了——像是拖着什么东西在走。
值班室里摆着张破桌子,桌上有个掉了盖的铁盒。阿凯伸手去翻,摸到一本泛黄的工作手册,封面上印着“701掩体人员守则”,下面还有行小字:“1969年8月”。
他翻开第一页,字迹是打印的,油墨已经发黑:
“一、净化程序启动期间,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指定区域。
二、听到‘净化警报’(连续三声长鸣),立即进入隔离舱,锁紧舱门。
三、若发现‘污染物’,立即报告监控室,不得私自接触。
四、记住你的编号,忘记你的名字。”
手册后面夹着张纸条,是手写的,字迹潦草得几乎认不出:
“他们骗了我们……根本没有净化……是吞噬……编号在墙上,别被找到……”
“咚、咚、咚。”
敲门声突然响起,节奏和刚才的脚步声一模一样。
阿凯猛地抬头,看向门上的小窗户——外面的走廊里,不知何时站着个“人”。说是人,却没有脸,脖子以上是平的,像是被硬生生削掉了,身上穿着和洞口那件一样的军大衣,大衣下摆还在往下滴水,在地面积成小小的水洼。
而水洼里,映出的不是他们三个的影子,而是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的人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