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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书吧 > 历史军事 > 南北无间 > 第27章 收复武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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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口城头,最后一面黑底金字的北齐旗帜在暮色中颓然坠落,砸在青石城垛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随即被仓惶奔逃的靴履踩踏得污秽不堪。守将早已带着残存的亲兵,如同丧家之犬,趁着夜色掩护,弃城北遁。城内残余的齐军士卒眼见主将逃遁,又慑于城外那支静默如渊、白袍染血的神魔之军,仅存的抵抗意志彻底瓦解。城门被惶恐的兵卒和急于活命的吏民从内部推开,迎接那面在晚风中猎猎作响的猩红“陈”字旗。

白袍铁骑踏过洞开的城门,马蹄铁敲击着夏口古老的街石,发出清脆而冰冷的回响。陈平凡并未下马,他勒缰驻于城中最高的鼓楼之下,目光越过低矮的民居,投向南方浩渺的江面。对岸,武昌城的轮廓在暮霭与水汽中若隐若现,城头灯火星星点点,如同巨兽不安的眼睛。

江风带着水腥和未散尽的硝烟味拂过他的面颊。两千铁骑,五日狂飙,踏破江北壁垒,惊雷震碎夏口,锋芒直指武昌。然而,武昌城高池深,非夏口可比。两千轻骑,纵然挟新胜之威,亦绝无强攻之理。兵锋已至,锐气正盛,此乃逼降之良机!

“取纸笔来!”陈平凡声音清冷。

片刻,有随军书吏奉上笔墨。陈平凡于马上俯身,就着亲兵高举的火把,笔走龙蛇。墨迹淋漓,力透纸背:

“大梁平北将军陈,谕武昌城内北齐将士并伪官人等:天命在梁,神器岂容久窃?尔等附逆,本应天诛。然上天有好生之德,本将亦存恻隐。今白袍已至,天威煌煌。限尔等见书之时,即刻开城归降,献还郢州。本将以太子殿下之名担保,降者免死,去留自便。若执迷不悟,负隅顽抗……” 笔锋在此一顿,墨点如血,继而重重落下:“则武昌即成尔等葬身之所!大梁天兵合围之日,片甲不留!”

书罢,陈平凡将书信交给典虎,典虎取过一张硬弓,将书信牢牢缚于无镞鸣镝之上。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那支承载着最后通牒的响箭,带着尖锐的破空厉啸,划破沉沉的暮色,越过宽阔的江面,不偏不倚,“夺”的一声,深深钉入武昌城头最高的箭楼木柱之上,箭羽兀自剧烈震颤!

武昌,守将行辕。

烛火通明,却驱不散弥漫的压抑与恐慌。慕容俨如同一头困在笼中的暴怒雄狮,须发戟张,双目赤红,正对着跪伏在地的败将韩猛咆哮。韩猛盔甲歪斜,身上犹带着江水浸透的狼狈和烟熏火燎的痕迹。

“……妖法!将军!绝非人力可为!末将亲眼所见,那铁疙瘩砸中船板,轰隆巨响,火光冲天!船板碎裂如同朽木!士卒沾上那飞溅的黑水,立时皮焦肉烂,哀嚎震天!江心瞬间成了火海炼狱!若非末将座舰稍远……”韩猛的声音嘶哑颤抖,带着深入骨髓的后怕。

“废物!蠢材!定是尔等疏于防备,中了南蛮火攻之计!”慕容俨一脚踹翻身前的矮几,杯盘碎瓷飞溅,“什么天雷妖法!休得在此蛊惑军心!待本将军点齐兵马,明日渡江,定将那装神弄鬼的小儿碎尸万段!”他拔出腰间的弯刀,寒光映着他狰狞扭曲的面孔。

“将军!万万不可啊!”几名心腹部将慌忙扑上来阻拦,死死抱住慕容俨的手臂。一名年长的副将声音带着哭腔:“将军息怒!夏口已失,江面被那白袍妖人封锁,韩将军两千精锐水师尚且……尚且如此!那陈平凡能引天雷,绝非虚言!夏口城下,宇文烈五千铁骑,顷刻间灰飞烟灭,便是明证!此刻出城,无异于以卵击石,正中其下怀啊将军!”

“难道就困守孤城,坐以待毙不成?!”慕容俨怒吼,胸膛剧烈起伏。

“将军!非是坐以待毙!”另一名将领急切道,“那陈平凡书信虽狂,却也点明一条生路!江州大军此刻正被侯瑱领着步步推进,接收城池。若待其步军主力合围武昌,那时水泄不通,我等插翅难飞!趁现在陈平凡主力尚在江北夏口,其步军未至,水路虽险,但若集中精锐战船,拼死向北突围,或有一线生机!此乃……此乃断臂求生之策啊!”他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锤,敲在慕容俨心上。

“突围?北逃?”慕容俨如遭雷击,握刀的手微微颤抖。他慕容俨,北齐宿将,纵横河北,何时受过这等奇耻大辱?竟要被一个十几岁的南夷娃娃逼得弃城而逃?这念头如同毒蛇噬心,让他羞愤欲狂。然而,部将们眼中那无法掩饰的恐惧,韩猛身上那挥之不去的焦糊味,还有夏口溃兵带回的、关于“天雷”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描述……这一切,都在无情地撕扯着他作为统帅的骄傲和判断。

城下是能驭使雷霆的神魔,身后是将至的合围铁壁。困守?粮草能支几日?军心早已涣散如沙!出战?不过是给那白袍妖人再添一笔血淋淋的功勋!一股冰冷的绝望,如同江底的水草,悄无声息地缠绕上来,越收越紧。

慕容俨猛地闭上赤红的双眼,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仿佛要将那口翻涌的腥甜硬生生咽下去。再睁开时,那狂怒的火焰已经熄灭,只剩下灰烬般的颓然和一种认命般的狠戾。他一把推开拦阻的部将,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

“传令……三军……今夜三更造饭,四更集结……开……北门!”

“将军?!”众将愕然。

“集结精锐,开北门!”慕容俨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嘶哑,“佯攻!做出向北突围之态!吸引白袍注意!主力……随我从东门水关……登船!走水路……向北!”他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吐出这屈辱的指令。

弃城!这是他慕容俨戎马生涯从未有过的污点!但此刻,活下去,将这份刻骨铭心的恐惧和屈辱带回邺城,远比毫无意义地战死在这座注定陷落的孤城,更为重要!

武昌城东,紧邻江岸的水关闸门,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悄无声息地升起了一道缝隙。浑浊的江水涌入闸内,拍打着停泊的船只。没有号角,没有火把,只有压抑到极致的喘息和铁甲、兵器碰撞的细微声响。慕容俨一身普通校尉打扮,在亲兵死士的严密簇拥下,如同一条滑腻的泥鳅,第一个钻出闸门,登上了一艘中等大小的快船。紧接着,更多的船只如同幽灵般,一艘接一艘地滑出黑暗的水关,挤入宽阔的江流。

与此同时,武昌城北门轰然大开!一支约两千人的齐军步骑混合部队,高举火把,鼓噪呐喊,如同决死的洪流,朝着城外黑暗的原野发起了决然的冲锋!喊杀声震天动地,火光将城门附近照得亮如白昼,仿佛要将所有的愤怒和绝望都倾泻在这孤注一掷的突围上。

城西,白袍军临时营地。

陈平凡立于高坡之上,远眺着武昌北门那骤然爆发的喧嚣与火光,火光映亮了他平静无波的眼眸,嘴角却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困兽之斗。”他淡淡评价,并未下令追击,甚至没有调动一兵一卒去堵截那支看似声势浩大的“突围”部队。典虎按着刀柄,眼中杀机闪烁:“将军,真不追?”

“追?”陈平凡目光转向东方,那浩渺江面上隐约可见的、正拼命向北逃窜的船队黑影,“北门是饵,东门才是鱼。慕容俨,倒也舍得。”他语气带着一丝嘲弄,“由他去吧。一群丧胆之犬,杀之无益,留着他们,将‘白袍天雷’之名,带回北齐,岂非更好?”

他收回目光,望向沉寂的武昌城:“传令!整军!入城!”

当第一缕天光刺破云层,洒在武昌城头时,那面猩红的“陈”字大旗,已然取代了北齐的黑旗,在城楼最高处迎风招展!城门洞开,再无抵抗。陈平凡率白袍亲卫,策马缓辔,踏入了这座控扼荆襄、锁钥长江的雄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