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昂贵的地毯上投下斑驳的光带。
阮蕴玉是在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温暖禁锢中醒来的。
意识尚未完全回笼,首先感受到的是紧贴后背的,坚实而温热的胸膛,还有腰间那条存在感极强的,沉甸甸的手臂。
她猛地睁开眼。
视野里,是陆砚清放大的睡颜。
平日里冷峻的线条在沉睡中意外地柔和了些许,眼睫低垂,呼吸均匀绵长,高挺的鼻梁几乎要蹭到她的额角。
阮蕴玉瞬间屏住了呼吸,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
昨晚混乱的记忆碎片潮水般涌来,那个带着惩罚和绝望的吻,她失控的泪水,以及最后在他怀里沉沉睡去的疲惫……
她像被烫到般,小心翼翼地,用尽全力放轻动作,试图将那条箍在她腰间的手臂挪开。
指尖刚碰到他微凉的手腕皮肤,腰间那条手臂却像有自主意识般,猛地收紧了力道。
“嗯……”一声带着浓重睡意的,慵懒沙哑的鼻音在她头顶响起。
陆砚清非但没松手,反而顺势将她更紧地往怀里带了带,下巴自然而然地搁在了她的发顶,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头皮。
“怎么?”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惺忪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餍足,低沉地钻进阮蕴玉的耳朵,“吃干抹净……就想逃?”
这句话像点燃了火药桶。
阮蕴玉所有的羞窘和昨晚积压的复杂情绪瞬间找到了出口。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的清晨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阮蕴玉给陆砚清肩膀一巴掌。
他显然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袭击,睡意瞬间消散,深邃的眼眸倏地睁开,里面翻涌起浓重的错愕和一丝危险的暗流。
阮蕴玉趁机猛地推开他,像只受惊的兔子弹坐起来,手忙脚乱地拢着身上皱巴巴的衬衫,脸颊气得通红,“陆砚清!你别闹了!”
她压低声音,急促地喘息着,眼神慌乱地瞟向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玻璃墙,“等下……等下他们就该来上班了!”
想到外面的人可能随时进来,看到她和陆砚清这副衣衫不整,同睡一室的样子,阮蕴玉只觉得头皮发麻,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
陆砚清抬手,用指腹蹭了蹭被打得微麻的肩膀,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看着阮蕴玉那副惊慌失措,如临大敌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慢悠悠地坐起身。
“怕什么?”他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一下自己同样凌乱的衬衫领口,眼神带着戏谑,抬手指了指那面巨大的玻璃,“单面玻璃,里面能看见外面,外面……看不见里面。”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欣赏着阮蕴玉瞬间愣住的表情。
“单面?”阮蕴玉下意识地看向那面玻璃,清晨的阳光正透过它,清晰地映出外面空无一人的办公区域。
她仔细回想,眉头微微蹙起,“我记得……之前不是这样的吧?之前在外面……”
她的话戛然而止,脸上掠过一丝不自在。
之前在外面,确实能隐约看到里面。
陆砚清的目光落在她微蹙的眉心和泛红的耳根上,眼神变得幽深,带着点意味深长的暧昧,“嗯。”
“上次……你躲在办公桌底下之后……”
他刻意加重了“办公桌底下”几个字,满意地看着阮蕴玉的脸颊又红了几分,“我就让人换了。”
“……”阮蕴玉瞬间无语,只觉得一股热气直冲头顶。
这男人!
脑子里整天想的都是些什么黄色废料!
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把抓起昨晚被胡乱丢在沙发扶手上的外套,动作迅速地套上,转身就要走。
“站住。”陆砚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
阮蕴玉脚步顿住,却没回头。
“傅淮舟……”陆砚清慢条斯理地站起身,走到她身后不远的地方,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傅淮舟找你离婚,你确定……现在就要走?”
阮蕴玉的背影猛地一僵,豁然转过身,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带着急切的光芒,“什么时候?”
陆砚清看着她瞬间被点亮的眸子,心里莫名的有点不是滋味。
他走到沙发旁拿起自己的西装外套,动作利落地穿上,语气平淡无波,“下午两点,朝阳区民政局门口。”
他系好最后一颗纽扣,抬眼看她,“我送你过去。”
阮蕴玉眼里的光芒闪烁了一下,几乎是立刻拒绝,“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就可以!”
陆砚清和她一起过去,她总感觉怪怪的。
“自己过去?”陆砚清挑眉,高大的身影朝她逼近一步,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他微微俯身,凑近她耳边,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恶劣的威胁,“阮蕴玉,你要是敢拒绝……”
他顿了顿,视线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紧闭的办公室门,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清晰,“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开门,让外面所有进来的人都知道,昨晚……我们律所的陆大律师,和他‘亲爱的’委托人,在这个办公室里……”
“有、一、腿?”
“你……”阮蕴玉气得浑身发抖,脸颊红得几乎要滴血。
她猛地转头看向门口方向,仿佛能透过厚重的门板看到外面陆陆续续开始有人走动,交谈的声音。
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这个疯子!
他绝对干得出来!
巨大的羞耻感和对陆砚清行事作风的忌惮瞬间淹没了她。
她死死咬着下唇,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最终从牙缝里挤出屈辱又无奈的一个字:“好。”
下午一点四十五分。
民政局门口,车流人流不算密集。
斜对面的马路边,一辆线条流畅,通体漆黑的迈巴赫静静停泊着,如同蛰伏的猛兽,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车内气氛压抑。
陆砚清单手搭在方向盘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侧脸线条冷硬,目光透过深色的车窗,沉沉地望着民政局门口的方向。
副驾驶座上,阮蕴玉坐得笔直,双手紧紧攥着放在膝上的包带,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的视线如同被磁石吸住,一瞬不瞬地盯着民政局那扇旋转玻璃门,眼神里交织着紧张、期待,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解脱。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仿佛被拉得格外漫长。
突然!
阮蕴玉视线里出现了傅淮舟。
只见民政局门口,傅淮舟的身影出现了。
他穿着一身略显皱褶的西装,头发也失去了往日的精心打理,显得有些凌乱,脸色灰败,眼神阴鸷地扫视着周围,像是在寻找什么。
几天不见,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被抽掉精气神的颓唐和戾气,与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博壹公司总裁判若两人。
阮蕴玉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伸手就去解身侧的安全带扣。
“咔哒”一声轻响,安全带松开。
“你在这里等我。”她的手已经搭上了冰凉的车门把手。
就在她准备用力推开车门的刹那。
“嗡……”
迈巴赫低沉而强悍的引擎声毫无预兆地猛然咆哮起来。
强大的推背感瞬间将阮蕴玉狠狠地按回了真皮座椅里。
她猝不及防,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手忙脚乱地抓住头顶的扶手,惊恐地瞪大眼睛看向驾驶座,“陆砚清!你疯了?”
车子像离弦的黑色利箭,不是驶离,而是朝着斜对面,民政局门口那个灰败的身影,猛地冲了过去。
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啸。
陆砚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紧盯着傅淮舟的深邃眼眸里,翻涌着冰冷刺骨的,毫不掩饰的戾气和一种近乎残忍的宣告欲。
他脚下的油门没有丝毫放松。
“吱嘎!”
刺破耳膜的轮胎摩擦声在民政局门口空旷的地带炸响,伴随着一股刺鼻的橡胶焦糊味。
黑色的迈巴赫以一个极其嚣张、极其精准的甩尾漂移,堪堪停在距离傅淮舟仅仅一步之遥的地方。
车身带起的劲风猛地掀起了傅淮舟散乱的额发和他敞开的西装衣角。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傅淮舟脸上的茫然和阴鸷瞬间被极致的惊恐取代。
他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瞳孔因为极度的惊吓而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
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迈巴赫引擎盖上倒映出的自己那张因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脸。
刚才那一瞬间,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冰冷气息。
他手里拎着的公文包“啪嗒”一声,脱手掉在地上。
车窗缓缓降下。
陆砚清那张俊美却如同覆着寒冰的脸,清晰地出现在傅淮舟惊魂未定的视线中。
他微微侧过头,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带着居高临下的轻蔑和一种毫不掩饰的、宣示所有权的冰冷压迫感,精准地钉在傅淮舟惨白的脸上。
他薄唇微启,声音不高,却像淬了毒的冰凌,清晰地砸进傅淮舟的耳膜,也砸进旁边同样惊魂未定的阮蕴玉心里。
“傅先生……”陆砚清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带着一丝玩味的残忍,“你挡着我送太太……来离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