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她时，她枯萎了。
从张浩那里听说了故事的梗概，柴军和小文那儿有些边边角角的补充，结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令人难以承受的故事。
庄颜被分手了。
苏俊得瑟完后在肿瘤科苏主任和他法院母亲的高压政策下快速放弃了抵抗，翻脸就不认人了。
他在ktv跟医院认识的人说，庄颜除了长得好看，其他性格哪方面都跟自己不合适。
那你是怎么想着要跟她结婚的？
她求我的嘛！我又喝醉了酒，脑子一热，就跟爸妈说了呗！
然后呢？
然后爸妈一跟我分析，一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就恍然大悟了嘛！我不能把自己耽误嘛~
那之前的算什么？
之前没谈过这种类型的嘛，带出去新鲜新鲜，也挺有意思。
她闹了没有？
那倒没有，这是她的好处，挺识时务，比城里小姑娘好甩。
。。。
李耀辉后背发凉，血脉喷张，想给那小子一拳。
在医院门口等过她一回，远远的看到她瘦弱憔悴的模样，明显的，她看到了侧门等待的自己，短暂的对视一眼后，却低下头，装作没有看见，随着人流从另一边走掉了。
食堂里也再也没有遇见她，不论早晚。
又走到检验科，想叫住她往长廊去，问问，还好吗？需要我做什么？却看到她刻意回避的目光和飞快闪开的身影。
他只好沉默下来。
然而没过几天，又听到她被调到急诊120室的消息。据说苏主任依然对她很有意见，专门跑到李主任那里建议把她换到一个更忙碌艰苦的地方，省的她作精。
张云歌打扮的越来越漂亮了，每天骑着自行车花枝招展。
后来李耀辉在120急诊车上看到她一回，她的面容平静了许多，低头看着担架上血胡拉碴的患者，目光带着一种可怕的冷酷。
他对她止不住的担心。连续几日等在医院门口。
直到她面无表情的走到他面前。
“你到底想干什么。”
“走，庄颜，咱去吃饭。”他为她感到伤心和心疼。
去了一家离医院较远的像模像样的馆子。
点了糖醋鱼、辣子鸡、和炖排骨。
“我没有电话，逮你又逮不到。。。”
她什么也不说，埋头吃饭。
“我不知道那人是那样的人。。。”
她的筷子停了一下：“你咋不吃。”
他只好停住嘴，动筷子。
她就着菜吃了一大碗米饭。“辣子鸡不错，下饭。”
他见她停了筷子，也把筷子放在盘子边。
“咱俩是同学，是朋友，你有啥，都能跟我说，需要我做啥，我能帮的一定帮，心里有委屈，有不痛快，我都能听，咱们是同学，我跟你是站一边的。”
“我没有求他结婚，他放屁。”许久，她说出这么一句。
“我信你。”
“你不用担心我，那样的人，分了就分了，没啥可惜的。”
“你能这么想，就好。”
“我怕啥呢，我在这儿谁也不认识，一点关系没有，爱说啥说啥。只要不耽误给我发工资。”
“你能这么想，就好。”
“谈恋爱啊，没啥意思，也就那样，耽误学习，没学习有意思，我开始准备考试了，临床医学的技师证，你别担心我，有那闲工夫，准备学习考试吧，咱们这种人，除了学习，考试，别的一点路子没有。”
她淡淡的，完全回归了大学时期的冷酷和冷静，但又好像比那时候的她多了份说不出的东西，李耀辉忽然觉得跟她好熟识，好熟识，又觉得她已经脱胎换骨成另外一个人，她永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强大那么一些，这令他感到震撼。
“你这么想，我就放心了。好好学吧，我也好好学，风波都会过去的。你最近也不去食堂吃饭了，你又瘦不少，身体也得注意啊。”
“嗯，不去了，自己回去做饭，有点麻烦，但心静。”
“120是不是挺辛苦的。”
“辛苦点也挺好，心闲生事端。120出诊都是一线，积累经验更快。”
他没有什么可问的了。
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她比起上次是枯萎了，然而枝干还是饱满有力，让人不得不信她还能绽放。
下面的话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了，他只希望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关心和力挺。
“我没事儿！”她抽了张纸擦了擦自己的嘴巴，“还剩这么多菜怎么办？咱俩打包吧，辣子鸡我拿走，排骨和糖醋鱼你拿走。”
她不等他说话就站起来去拿塑料袋。
“今天的账你结啊！”她站在吧台扭头冲他喊了一声。
“我结。”
只要你没事，就好。
两个人拎着剩菜走出饭店。
“你住的远不远，我送你回去。”他鼓起勇气。
庄颜没有拒绝，两个人并排顺着马路往西走。
可惜没什么话好说。
好在没多远，她的住处就到了。
这处小区跟李耀辉租的外观新旧差不了多少，是之前卫校的家属楼，进进出出的人以女孩老人居多，好在小区的大门比较规整，还有一个保安室。
庄颜停住了脚步。
“就到这儿吧，我就不邀请你上楼了，家里还有俩女孩儿，不方便。”
“好，这地方离医院倒也不远，还有门卫，比我的小区看着安全些，知道你住哪了，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跑腿的，我也好能找着地方。”
她点点头，跟他挥挥手，就转身走了。
李耀辉四处观望了一阵。他能感受到，自己心中有一股子情绪，说不好是什么，总有些话，是没有说尽，总有些感觉，只能词不达意，不知如何抒发。
三三两两年轻的学生模样的人在小区附近走进走出，他跟随着人流，在不远处发现了一个中专卫校的后门，他漫无目的的走着，学校附近有丰富的小吃店和小商品店，年轻的男男女女在课后的晚上牵着手，勾着臂，穿梭在灯火辉煌的街道，热闹且充满活力。
他恍恍惚惚的回忆起自己的学生时代，在学生们的身上找着类似于自己的影子，或者，白冰的影子。
不知道怎么又想起了她。
自从毕业，就再也没有了她的消息。她留给自己唯一的号码，宿舍的电话，肯定是无效了，去过两三次网吧，她的头像总是灰着，留过两回言，一直也没有任何回复。他既害怕又遗憾，害怕与她从此就此别过，遗憾终究与她无事发生。
他在女学生中寻找她的影子，看来看去，只觉得没有一个人能像她，没有一个女中专生能比的上她的大方、明媚、文艺、还带着些侠女的仗义与磊落。他想着她，但感觉她的脸越来越模糊，只能记起高中时的样子，但又知道那个模样其实早已变了，他根本不知道她现在的样子，这让他感到委屈。
心里的失落又加重了一些，不知不觉在一个叫“超越网吧”的门口停下了。
进去上一会儿网吧。
万一，今天她在线呢？
撩开门帘走进去，头顶上方一排排白炽灯被浓厚的烟包裹着，一副疲累不堪的样子，即使空气如此浑浊，灯下面一排排的青年仍精神贯注的死盯着屏幕，噼里啪啦的敲着键盘，对周遭的环境毫不在意。闻惯了消毒水的味道，网吧的味道让李耀辉难以消受，他皱皱眉犹豫了一下，还是来到了充值吧台。
“给我个卡。”他从裤兜里摸出薄薄的一沓钱，从里面摸出十块。
“李老师？。。。”吧台充值的小孩儿轻飘飘的喊了一句。
他扶了扶眼镜，在烟雾缭绕的环境里定睛一看。
“王小军？”
“李老师，你咋来了这儿？”
“王小军，你咋在这？”
王小军挠了挠脑袋，脸上显出一丝尴尬。
“我在这儿打工。”
李耀辉愣了一下，“高中？。。。”
“高中没考上。”
“哦。”他本来想问下考了多少分，转念一想，也没什么意义了，就讪讪的笑了下：“打工了，就好好干。正好也是你想干的。”
王小军的眼中快速闪过一丝黯淡，他把一张卡从吧台递出来，李耀辉赶紧把那十元放到吧台上。
“不要不要，李老师，你上去吧，不收钱，卡里有钱，你开机就行。”
“那怎么行，我有钱，你别这样，我上来查个东西，一会儿就走了。”
两个人在吧台推诿起来。
“不要不要，李老师你上去吧，说起来，我还欠你的学费没还你。”这孩子倔起来，跟前几年并无二样。
“什么欠不欠的，那跟你本来就没什么关系。我就上一个小时，两块钱，老师上班了，还得占你个便宜吗？”
看他坚持的厉害，王小军叹了口气。最终接过了那十块钱。
他从吧台走出来，把李耀辉领到一个比较干净、安静的电脑前，帮他打开。然后恭恭敬敬的离开了。
李耀辉打开qq，登录上去，白冰的黑色学生头头像依然灰着，没有任何信息。他点进去空间，和上次一样，没有任何更新。
张成越的头像闪着，他点开，是几段留言，他知道张成越毕业后进了中铁某局，如他所愿，现在在西南一个城市的建筑集团工作，他在信息里留下了手机号，诉说着自己工作的日常和建筑业的前景，从他的话中，能感受到，他的工作不轻松，有时会很辛苦，但他对未来充满希望。
他记下了张成越的电话，又在白冰的信息里留了言。写了一大段后，他发现自己连个电话号码也没有，又叹了口气把留言删掉了。
无论如何，先买个手机吧。
在58分的时候他拔下卡，和王小军道了别，往自己的出租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