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启铮放下手中公文，似笑非笑道：“我就知道你小子来，绝不是为了那点小事，想当千户容易，得先过你父亲那一关。”
萧云逸道：“就是过不了那一关，所以才来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其他办法，不需要经过这关就能当上千户？”
何启铮闻言，心思微动，沉默片刻后询问道：“你跟你父亲关系不好？”
萧云逸没有正面回答，只说：“从一开始皇上便说封我为千户，后来提了两次都没成。”
何启铮当然知晓其中缘由，虽然不知道萧仲渊为何那么做，但这足以证明萧家父子间的关系。
不能说关系有多坏，可也绝对算不上父慈子孝。
“官场上，升迁的途径大抵分为两种，一是靠关系升迁，二是靠功劳升迁。”
“在这一点上，咱们武职官会更有优势，只要立下足够大的功劳，那你就可以顺利升迁。”
说到这里，何启铮停顿了一会，从案桌上找出一份卷宗递给萧云逸。
“你先看看这件案子。”
“这是......承顺伯府的案子？”
萧云逸有些诧异。
承顺伯邱正仁与别人不同，别人的爵位要么是承袭祖上，要么是战场上拼杀而来。
他的爵位是因为其母是皇上的乳母，皇上登基感念这份恩情，因此才封了其长子为伯爵。
“大哥，邱正仁是皇上的奶兄吧？这案子能往下查吗？”
“这就是关键所在。”
何启铮解释道：“邱正仁的确是皇上奶兄，但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其母前些年已经离世，留下的情分也被他消磨的差不多了。”
自从封爵后，邱正仁被天降的富贵砸晕了脑袋。
起初几年还规规矩矩，后来逐渐做了许多狗屁倒灶的事情，北镇抚司有关承顺伯府的案件能垒起半人高。
也就是因为那时候邱家老夫人还在世，顾忌着她对皇上的养育之恩，所以才压了下来。
何启铮长叹道：“邱正仁前阵子因为某些事情，被御史给参了，皇上下令让咱们彻查，所以这案子能查，但不好查。”
萧云逸追问：“不好查的意思？”
何启铮回应道：“皇上没有给出明确的态度，因此李大人和我都有些摸不准该如何拿捏尺度。”
锦衣卫办案从来不在乎对错，只管怎么才能让皇上满意。
邱正仁有没有罪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还想不想让他继续享福。
萧云逸迟疑了一会，试探道：“大哥，你说皇上没有明确态度，这会不会就是一种态度？”
何启铮道：“可能是，也可能不是，所以才说这案子不好查。”
萧云逸并不关心这些，只问：“办好这件案子，我就一定能当上千户吗？”
“只要你能将这件案子办的漂亮，我与李大人会共同向皇上举荐，保证你能够顺利当上千户。”何启铮给出了承诺。
“好，这件案子我接了！”
在萧云逸看来，办案无非就两种结果，要么办好，要么办砸。
办好了能够当上千户，办砸了顶多就是让皇上失望。
反正皇上在意的只是神武侯，从来没有在意过神武侯世子。
现在的他根本入不了皇上的眼，那还有什么是不好办的？就赌呗。
赢了当上千户，即便输了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失。
萧云逸要走了所有涉及邱正仁的卷宗，带回千户所仔细查阅。
最大的一件是五年前，一家七口灭门惨案，当时因为承顺伯府老夫人身子不太好，皇上多次前去探望。
何启铮瞧见这情况，自然也就没有再拿这点事给皇上添堵，于是便将案子压了下来。
最近的一次是在上个月，邱正仁看上了某户人家的女儿，设局让其父亲欠下赌债，而后逼其卖女。
那少女性子也烈，见亲爹签下了卖女文书，当天就投了井。
当时的她才刚满十六。
这样的例子远不止一两件，萧云逸大概算了下，间接因邱正仁而死的人，竟是超过了五十之数。
“就这样的人，也好意思叫正仁？白瞎了个好名字！”
萧云逸越看越气，喊来江霖，吩咐道：“我打算动邱正仁，你帮着看看该先从哪件案子着手。”
卷宗太多，江霖看了很长时间才全部看完，从始至终都没有多余的表情流露。
他十五岁加入锦衣卫，至今快二十年的时间，见过的惨案比这些要多的多。
“这些案子足够让承顺伯死上几十次，从哪件案子着手不重要，重要的是大人您想怎么办？”
“我想要点名声。”
“名声？”
都当锦衣卫了，还要什么名声？
江霖追问：“大人，您该不会是想搞文官审案那一套吧？”
萧云逸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说，我想把事情闹大。”
他的想法倒也简单，想找靠山又没有门路，那么干脆就让靠山自己找上门来。
因此就需要名声，无论是好的名声，或是坏的名声，只要名声大噪就能达到目的。
跟后世“黑红也是后”是一个道理，有了曝光度就会有流量，有了流量就能够赚到钱。
萧云逸需要让上面的人看到的不是神武侯世子，而是锦衣卫副千户。
江霖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这事好办，只需要将所有苦主聚集起来，拟一张联名状，然后大人出面将这案子给办了。”
锦衣卫不是其他衙门，千户所不是北镇抚司，办案子从来都是怎么简单怎么来。
证据这种东西，只要想有就会有。
更何况邱正仁的罪证简直多到闭着眼睛都能找到。
只不过，事情说起来容易，办起来却没有那么的简单。
那些苦主根本不信锦衣卫会给自己做主，无论说什么都不肯签联名状。
在他们看来，宁愿相信老天爷会降下一道雷劈死邱正仁，也不相信锦衣卫会有为民请命的一天。
这就是名声的重要性！
千户所。
江霖略显尴尬，提议道：“大人，要不，找人假冒苦主签名？”
人在无语的时候是真的会笑。
“又不是认罪状，假签能顶什么用？”
萧云逸摇了摇头，思考片刻后，吩咐道：“既然他们不相信锦衣卫，那就换其他衙门的人去，我要的只是联名状，又不是要洗白锦衣卫的名声。”
锦衣卫的性质很特殊，只要还存在朝廷一天，名声永远都无法洗白。
当然，也没人会去做这么无聊的事情。
江霖追问道：“那是该找京兆府、刑部、还是大理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