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木山脉向北,地势愈发险峻。古木参天的原始森林逐渐被低矮而坚韧的寒带针叶林取代,最终,连最后一抹绿色也消失在地平线上,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灰白色的冻土苔原。空气的温度并非线性下降,而是在跨越某条无形的界线后,发生了一种质变。那不再是单纯的冷,而是一种深入骨髓、仿佛能冻结灵力流转的死寂。
凌云的身形在冻土上高速掠过,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他胸前的赤阳琉璃珠散发着一圈肉眼可见的淡红色光晕,将大部分的阴寒之气排开,但在光晕的边缘,空气依旧凝结出细碎的冰晶,簌簌落下。
越是靠近地图上标记的区域,那种源自“九幽寒煞”的压迫感就越是清晰。它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这片天地间所有的生机。
突然,凌云前冲的身形毫无征兆地向左侧横移三尺。就在他原先所在的位置,一道灰影以超越视觉捕捉极限的速度扑下,落了个空。那东西没有实体,形态如同一团扭曲的人形烟雾,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神魂腐臭气息。
噬魂者。影堂“神造计划”的失败产物。
不等那只噬魂者调整姿态,又有三道同样的灰影从不同方向的冻土之下钻出,无声地合围而来。它们没有眼睛,没有口鼻,却能精准地锁定凌云这团温暖的“生命源”。它们的攻击方式并非物理撞击,而是一种纯粹的神魂冲击,无形无质,直指识海。
凌云目光一凝。他没有拔剑,甚至没有调动过多的灵力。他的左手捏了一个奇异的法印,一缕金色的雷霆之力在他指尖跳跃;右手掌心,则浮现出一轮微缩的、散发着煌煌大日气息的金色光轮。
雷,至阳至刚,破一切阴邪。日,光辉普照,焚万千鬼祟。
当四道神魂冲击同时抵达时,凌云身形不动,任由那无形的攻击穿透赤阳琉璃珠的光晕。但在接触到他身体的前一瞬,他指尖的金色电弧与掌心的光轮同时向外扩张,形成一个薄如蝉翼、由纯粹的雷与阳两种力量交织而成的护盾。
“滋啦——”
刺耳的、仿佛热油浇入冰水的炸响,并非在空气中响起,而是在神魂层面直接炸开。四只噬魂者发出了无声的惨嚎,那扭曲的烟雾身躯如同被点燃的废纸,瞬间燃烧起金色的火焰,在几个呼吸间便化为了虚无,只在空气中留下一丝淡淡的焦臭。
解决了这些杂鱼,凌云的眉头却微微皱起。这些噬魂者,本应被严格控制在影堂的秘密据点,如今却像野狗一样游荡在这里。这说明,“绝寒深渊”附近的控制,可能已经出现了某种问题。
他不再保留速度,身形化作一道惊鸿,朝着地图的终点疾驰。
半个时辰后,他停下了脚步。
前方的大地,出现了一道触目惊心的巨大裂痕。它不像被利器劈开,更像是这片苍白的天地不堪重负,自己崩裂开来的一道伤口。裂谷宽达数里,深不见底,黑沉沉的仿佛巨兽张开的喉咙。更诡异的是,一股股浓郁如实质的、灰白色的寒气,正从裂谷中缓缓向上翻涌,它们不像烟雾,更像是某种粘稠的液体,在空中形成一道倒挂的、缓慢流淌的瀑布。
这里,就是绝寒深渊。
站在深渊边缘,连赤阳琉璃珠散发的光晕都被压缩到了体表三寸之内。此地的“九幽寒煞”,浓度比外围高了十倍不止。凌云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力运转速度,被强行压制了至少两成。声音在这里似乎被吞噬了,万籁俱寂,连风声都没有。
他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块普通的精铁,向深渊中抛去。那块精铁在下落了不到十丈之后,表面便迅速覆盖上一层灰白的冰晶,随即在空中无声地碎裂,化作一蓬齑粉,被倒卷的寒气吞噬。
物理层面的毁灭。
凌云深吸一口气,服下了一枚“九阳融雪丹”。一股灼热的药力在体内化开,暂时抵消了外界的寒意。他没有再试探,因为任何试探都毫无意义。他走到深渊边缘,看了一眼那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的黑暗,然后,一步踏出。
他的身体没有像那块精铁一样坠落,而是在混沌灵力的包裹下,如同没有重量的羽毛,悄无声息地朝着深渊之下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