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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还未到,天边才刚泛起一抹鱼肚白。

穆清婉已经悄然起身。

穆清婉迅速换上那身青布衣衫,长发被一根木簪子绾了个结实的发髻,一丝不乱。

脸上未施脂粉,铜镜里映出一张素净的脸庞。

她吸了口气,推门走了出去,清晨的凉意让她精神一振。

等她到岐黄轩的门口时,天光才亮了些,药铺才刚刚卸下一半的门板。

几个早起的伙计正打着哈欠,有气无力地挥动着扫帚,清扫着门前的尘土。

药铺里弥漫着一股浓郁又复杂的草药混合气味。

许医师已经坐在诊案后,手里拿着一卷泛黄的医书看着,眼皮都没抬一下。

“老先生早。”穆清婉走到近前,躬身行礼。

“嗯。”老医师放下医书,目光在她身上打了个转,没什么温度地应了一声,然后下巴朝着墙角的扫帚和抹布一扬,“前堂的地,扫干净,擦干净。别留灰。”

“是。”穆清婉应得干脆,走过去拿起扫帚。

前堂地方不大,但东西繁杂,这一通清扫下来,也费了不少功夫。

老医师背着手,在旁边踱了两步,见她做得还算利落,便不再多看,转身进了后堂。

“去后院,”老医师的声音从后堂传来,“新到的药材,分拣,摊开,按阴阳属性置于相应晾晒区。午时前完成。”

“是,先生。”穆清婉应了一声,放下抹布,依言往后院走。

后院地方不小,堆放着不少新送到的药材,用麻布袋装着,或堆在草席上,种类繁杂,气味更是浓烈刺鼻,泥土和草叶混杂在一起。

穆清婉没有犹豫,走到药材旁,她挽起袖子,直接蹲下身。

辨认,分类,摊开……父亲教的零散知识在脑中飞速整合。

她不仅要分出种类,还要根据记忆中的药性,将喜阳、喜阴、需通风、忌潮湿的药材,分别安放在院中不同位置的晾晒架。

这不仅考眼力,更考记性和悟性。许医师的要求,显然不止“分拣”那么简单。

没过多久,她的手上就满是泥污,指尖也被划破了几道细小的口子,隐隐作痛。

她只略作停顿,继续埋头苦干。

老医师也不知何时,踱步到了后院,就站在廊下,观察着她忙碌的身影,那眼神让人捉摸不透。

日头渐渐升高,药铺里也开始热闹起来。

伙计招呼客人的声音,算盘珠子噼里啪啦的脆响,还有病人低低的咳嗽和问询声,都传到了后院。

穆清婉正面对两株外形、气味几乎一模一样的草药。

她记得,其中一种汁液微毒,另一种才是常用的益母草。

父亲提过细微差别,但具体是哪个特征?她额角渗出细汗,不敢妄动。

“姑娘,可是遇上难处了?”一个温和清朗的男声在旁响起。

穆清婉抬头,见一年轻男子,青布长衫,眉目清秀,手持医书,气质温润。

男子走近,目光在她手中的两株草药上停留片刻,带着一丝探究,随即笑道:“此株,茎上绒毛是否更密?叶背脉络隐有紫意?”他指着其中一株,“此乃‘断肠草’幼苗,常混于益母草中。”

穆清婉低头细看,果然!

她心中一凛,若非父亲曾强调过观察叶背,她恐怕真会忽略这细微差别。

她定了定神,看向男子,发现他指出的正是她初步判断为断肠草的那株。

“多谢公子提醒。”她站起身,语气平静,“我方才也在比对叶背脉络,只是尚不敢完全确定。”

男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温和笑容:“是在下多言了。姑娘观察细致。在下江淮安,在此随先生学习。”他目光落在她沾泥带伤的手指上,顿了顿,“姑娘是?”

“穆清婉。”她微微颔首,“江公子。”

江淮安脸上微热,连忙摆手:“穆姑娘客气,叫我淮安便好。”

他似乎想说什么,又顿住,只诚恳道,“许老先生这里……要求甚严。姑娘若有不明之处,随时可来问我。”

语气真挚,眼神却似乎有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打量。

“江大夫!前头有病人指名找你!”伙计在前堂高喊。

“哎,来了!”江淮安应声,对穆清婉歉意点头,快步离去。

穆清婉看着他离开后,收回目光,她继续与药材为伴,动作更加专注。

廊下,许医师不知何时又站在那里,那道审视的目光,仿佛从未离开

傍晚,日头偏西,客人才渐渐少了。

穆清婉将最后一筐整理好的药材搬入库房,回到前堂。

老医师正坐在柜台后,闭目养神。

“先生,今日活计做完了。可还有别的吩咐?”穆清婉走到柜台前,轻声问道。

许老医师睁开眼,目光从她沾满灰尘却依旧挺直的脊背,落到她那双微微泛红、带着几道新口子的手上,最后停留在她略显疲惫但眼神依然清澈的脸上。

“后院药材,为何如此摆放?”他突然发问。

穆清婉一怔,随即条理清晰地回答:“回先生,按照药性阴阳、喜恶环境不同分区晾晒。向阳石板处放喜阳温热之药,廊下通风处置需阴干或气味易散者……”

她将自己的分类依据和摆放逻辑一一道来。

许老医师静静听着,捻着胡须,眼神复杂难辨。

“感觉如何?”他开口问道,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这些粗活,可还受得住?”

穆清婉迎上他的目光,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还好。学东西,哪有不受累的道理。”

许老医师捻着胡须,盯着她看了片刻,才缓缓点了点头:“嗯。学医不是请客吃饭,也不是绣花描凤。枯燥得很,也熬人得很。既然来了,便要沉下心,莫要存着旁的心思。”

他的话语里,似乎带着一丝审视和几分担忧。

昨日国公府派人前来,那不容拒绝的“嘱托”还言犹在耳。

这姑娘,究竟是一时兴起,还是真有这份学医的毅力?

她又是否知晓,她能站在这里,背后牵扯着怎样的势力和人情?

“清婉记下了。多谢老先生教诲。”穆清婉再次躬身,她听得出老医师话里有话,似乎在担心什么,又像是在敲打她。却并未多问,只是将这份提点记在心里。

“去吧。”老医师挥了挥手,重新闭上眼睛,“明日卯时,莫要迟到。”

“是。”穆清婉转身离开,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

许老医师睁开眼,望着空荡的门口,低声自语:“是块料子……但国公府这步棋,究竟,是要借我这岐黄轩,养一把利刃,还是埋一颗祸根?”

他目光深邃,轻轻叹了口气。国公府这淌水,深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