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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如血,染红了北山村低矮的茅草屋顶。

夕阳的余晖将整个村庄笼罩在一片橘红色的光晕中,炊烟袅袅升起,在晚霞中勾勒出柔和的曲线。

陆明远一行人抬着血迹斑斑的担架穿过村口时,惊起一群栖息在老槐树上的乌鸦,\"嘎嘎\"叫着盘旋在众人头顶,黑色的羽翼在暮色中划出凌乱的轨迹。

担架上的张猎户面色惨白如纸,胸前的三道爪痕深可见骨,皮肉外翻,隐约可见森白的肋骨。

鲜血不断从伤口渗出,顺着担架的缝隙滴落在干燥的黄土路上,留下一条蜿蜒的血迹,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暗红色光泽。

每走一步,担架都会发出\"吱呀\"的声响,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让开!都让开!\"宋明德嘶哑着嗓子驱散围观的村民。

他的锦袍下摆已被鲜血浸透,黏糊糊地贴在腿上,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个暗红色的脚印。

几个孩童躲在大人身后,惊恐地望着担架上那个血肉模糊的身影,一个小女孩紧紧攥着母亲的衣角,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张婶子正在院子里晾晒野菜,竹筛里整齐地摆放着晒干的马齿苋和蒲公英。

夕阳的余晖洒在她粗糙的手上,照出常年劳作留下的茧子。

听到动静,她猛地转身,竹筛从手中滑落,野菜撒了一地,在尘土中翻滚。

她的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声音,双腿像是灌了铅,踉踉跄跄地扑向担架。

当看清丈夫胸前那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时,她的喉咙里迸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当家的——\"

声音凄厉得让围观的村民都不忍地别过脸去。

她的手指悬在丈夫胸前,不敢触碰那些可怖的伤口。

鲜血已经浸透了担架上的粗布,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在尘土中形成一个个小小的血洼。

她的指尖颤抖得厉害,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晒野菜时沾上的泥土。

陆明远快步上前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能感觉到她单薄的身躯在剧烈颤抖:\"张婶子,得赶紧请大夫。\"

他的声音低沉急促,喉结上下滚动,\"伤口太深,血止不住。\"

张婶子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破旧的荷包,蓝色的布料已经洗得发白,边角处磨出了毛边。

她哆哆嗦嗦地解开系带,倒出里面仅有的二十文铜钱。

铜钱在她掌心叮当作响,有几枚滚落在地,沾上了泥土和血迹。

陆明远看着那几枚磨损严重的铜钱,突然想起临行前宋雨薇塞给他的锦囊。

他飞快地从怀中掏出那个绣着并蒂莲的锦囊,丝线在暮色中泛着柔和的光泽。

解开锦囊,取出一个五十两的银锭,银光在暮色中格外耀眼:\"用这个,快去请大夫!\"

银锭的光芒照亮了张婶子泪痕斑驳的脸,她干裂的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感谢的话。

只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重重地磕在坚硬的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去!\"

一个精瘦的少年从人群中挤出,接过银子就往村外跑,\"济世堂的孙大夫在邻村看诊!\"

他的草鞋踩在土路上扬起一阵尘土,转眼就消失在暮色中。

屋内,油灯的光线昏黄摇曳,将众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土墙上,扭曲变形。

张猎户被安置在简陋的木床上,床单很快就被鲜血浸透,暗红色的血迹在粗布上慢慢晕开。

陆明远撕开自己的衣袍,细密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滑落。

他将布料用力按在伤口上,但鲜血很快浸透了布料,温热的血液顺着他的指缝渗出,滴落在地上。

宋明德递来一壶烧酒,浓烈的酒香在狭小的屋内弥漫。

浇在伤口上时,张猎户的身体猛地抽搐,喉咙里发出一声含混的呻吟,却仍昏迷不醒。

\"不行...止不住...\"陆明远的声音开始发抖。

他的双手已被鲜血染红,指甲缝里都渗进了血丝,掌心的纹路被鲜血填满,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张婶子端来一盆热水,水面晃动着倒映出她扭曲的面容。

她颤抖着为丈夫擦拭脸上的血迹,布巾很快被染红,水盆里的清水渐渐变成淡红色,像稀释了的胭脂。

当孙大夫赶到时,月亮已经升起,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孙大夫花白的胡须被夜风吹得凌乱,药箱上沾着赶路时的尘土,长衫下摆被露水打湿,变成了深色。

\"失血太多,伤口太深...\"孙大夫把脉后,脸色越来越凝重。

他布满皱纹的手指搭在张猎户的手腕上,能感觉到微弱的脉搏像风中残烛般摇曳。

他取出珍藏的金疮药,褐色的药粉撒在伤口上,但瞬间就被涌出的鲜血冲走,像沙滩上的足迹被潮水抹去。

\"只能用烙铁了。\"孙大夫沉声道,声音沙哑。

他从药箱底层取出一个小烙铁,在烛火上烤得通红。

烙铁渐渐变成暗红色,散发出阵阵热浪,周围的空气都因高温而扭曲。

当烧红的烙铁贴上伤口的瞬间,\"嗤\"的一声响,屋内顿时弥漫起皮肉焦糊的气味,混合着血腥味令人作呕。

张猎户的身体猛地弓起,青筋暴起的双手死死抓住床沿,指节泛白。

喉咙里迸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又重重落下,再次陷入昏迷,只有微微抽搐的眼皮显示他还活着。

当烙铁移开时,鲜血仍然从伤口边缘渗出,像小溪般蜿蜒而下。

孙大夫的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顺着皱纹的沟壑滑落:\"不行...伤口太深...\"他的声音颤抖,花白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

他又取出珍藏的\"止血散\",小心翼翼地全部倒在伤口上。

珍贵的药粉与血液混合,形成一层薄薄的血痂,但很快又出现新的出血点,像决堤的河岸,怎么也堵不住。

\"老夫...无能为力了...\"孙大夫颓然摇头,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

他看向陆明远,声音低沉得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准备后事吧。除非...\"

\"除非什么?\"陆明远急切地问,双手不自觉地攥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个月牙形的印记。

\"除非能找到传说中的'血见愁',但这深更半夜...\"孙大夫苦笑摇头,眼角的皱纹更深了,\"二十年来,老夫也只见过一次...\"

张婶子闻言,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扑在丈夫身上。

她的眼泪滴在张猎户惨白的脸上,与血迹混在一起,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她的手指紧紧攥着丈夫的衣襟,指节泛白,仿佛这样就能留住他的生命。

陆明远死死攥着拳头,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暴起。突然,他眼前一亮,目光落在张婶子放在炕桌上的针线筐上:\"或许...可以用针线缝合伤口?\"

\"针线?\"孙大夫愕然,浑浊的眼睛瞪得老大,\"这...从未听说过...\"他的声音充满怀疑,却又带着一丝希望。

\"我在西域医书上见过此法。\"陆明远坚定地说,声音沉稳有力,\"现在别无选择,不妨一试。\"他的目光在烛光下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孙大夫犹豫片刻,布满老人斑的手捋了捋胡须,终于点头:\"也只能如此了。\"声音里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张婶子颤抖着递来绣花针和丝线,针尖在油灯下闪着寒光。

陆明远将针在烛火上烤过,又用烧酒浸泡丝线,酒精的气味在狭小的屋内弥漫。

他的手很稳,但额头上的汗珠不断滑落,顺着下巴滴在地上,在尘土中形成一个个小圆点。

下针之前,陆明远先让宋明德和张婶子把猎户手脚按住,避免他乱动。

第一针刺入皮肉的瞬间,猎户浑身剧颤,喉间溢出痛苦的闷哼。宋明德死死按住猎户的肩膀,能清晰感受到手下肌肉的痉挛。

陆明远咬着牙,一针一线地将翻卷的皮肉缝合,像修补一件破旧的衣裳。

丝线穿过血肉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内格外清晰,每缝一针,他的眉头就皱得更紧,汗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

当时辰过去大半,伤口终于缝合完毕。血渐渐止住了,只有零星的血珠从针脚处渗出。

他长舒一口气:\"若有麻沸散,何至于让伤者受这般苦楚。\"说着取出随身药粉仔细敷在伤口上,\"下次定要提前备好。\"

张猎户的呼吸似乎也平稳了些,胸膛的起伏不再那么微弱。

孙大夫再次把脉,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脉象...竟然稳住了...\"他的声音充满不可思议。

张婶子跪在地上,泪如雨下,在泥地上形成一小片水洼。

窗外的天色已经泛白,第一缕晨光透过窗纸照进来,落在张猎户的脸上。

他的眉头微微舒展,似乎痛苦减轻了些,干裂的嘴唇轻轻动了动。

陆明远瘫坐在椅子上,这才发现自己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紧贴在身上。

他看着自己血迹斑斑的双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远处传来第一声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