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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书吧 > 历史军事 > 长安烬长月烬明 > 第128章 钟鸣血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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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浊的水流裹挟着碎石与断枝,将二人冲入更幽深的溶洞。许云娘呛了口水,眼前金星乱冒,却仍死死攥着顾长安的衣襟。她感觉到男人的手臂如铁箍般勒在腰间,金属化的皮肤硌得她生疼。

\"闭气…\"顾长安的声音在水流中支离破碎。他的右臂卡在岩缝里,齿轮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许云娘突然瞥见前方有微光,急忙拽着他往那个方向挣扎。

\"哗啦——\"

两人破水而出时,正撞上一片突出的石台。许云娘趴在湿滑的青苔上剧烈咳嗽,吐出的水带着淡金色血丝。她顾不得擦拭,转身去拉还泡在水里的顾长安。男人的金属右臂卡着块尖锐的钟乳石,关节处渗出带着铜锈的液体。

\"别硬拽…\"顾长安咬牙按住她颤抖的手,\"先找支点…\"话音未落,石台突然倾斜,他整个人又往水里滑了半尺。

许云娘急中生智,抽出焦尾琴残弦缠住他完好的左腕。弦丝入水的刹那,竟在水面激起一圈奇特的波纹。那些波纹撞上岩壁后反弹回来,在溶洞中形成绵长的回音。

\"这是…\"顾长安瞳孔微缩。他忍着剧痛用左手叩击石台,金属指节与青石相撞,发出清越的\"叮\"声。回音在溶洞中层层叠叠,最终汇聚到西北角一处不起眼的凹陷处。

许云娘锁骨下的五弦纹突然灼痛起来。她踉跄着爬向声波指向的位置,发现岩壁上刻着模糊的\"应钟\"二字。字迹下方,几道人工开凿的凹槽组成奇怪的图案——正是《秦王破阵图》上缺失的剑格纹样。

\"破阵乐的反噬…\"她喃喃自语,湿透的羊皮卷从怀中滑出。浸水的血字晕染开来,却意外显出一段新文字:\"…子时三刻,太簇位启…\"

顾长安终于挣脱束缚爬上岸。他拖着半废的右臂挪到许云娘身边,金属手指抚过那些凹槽:\"十二律吕的排水机关。\"说着突然剧烈咳嗽,一口带着青铜碎屑的血喷在岩壁上。血珠顺着凹槽流淌,竟渐渐组成个残缺的钟形图案。

许云娘急忙用袖子去擦他嘴角,布料却被金属碎屑划出裂痕。她这才发现,顾长安心口的律律图已蔓延到颈侧,皮肤下的齿轮凸起随着呼吸起伏,像有什么活物要破体而出。

\"别看。\"顾长安偏过头,喉结在泛着金属光泽的皮肤下滚动。远处突然传来玉真公主的尖啸,回声在溶洞中层层回荡,惊起无数蝙蝠。

许云娘抖开《秦王破阵图》。浸湿的绢布上,原先模糊的铭文此刻清晰可辨:\"…破阵乐第七转,需以沈氏血脉为引,奏十二律吕正音…\"她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沈氏血脉\"四字,突然被顾长安攥住手腕。

男人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金属化的半边脸在幽光中显得格外狰狞:\"你早就知道?\"

\"我…\"许云娘刚要解释,怀中的焦尾琴残弦突然自行震颤。弦丝绷直的瞬间,西北角的岩壁轰然洞开,露出条倾斜向上的甬道。腐朽的木梯悬在洞口,每级踏板都刻着不同的律律名。

玉真公主的脚步声已近在咫尺。顾长安一把将许云娘推上木梯:\"上去!\"腐朽的踏板在他脚下断裂,许云娘回头时,正看见他金属右臂卡在梯缝里,而玉真公主腐烂的裙角已出现在转角处。

\"接着!\"许云娘扯下颈间五色绳抛给他。绳子在空气中划出弧线的刹那,玉真公主的银剪破空而来。顾长安侧身闪避,银剪擦着他心口的律律图钉入岩壁,剪尾系着的紫丝瞬间缠上他的脖颈。

许云娘急拨琴弦。《清商调》的音波震断几根紫丝,却引得更多丝线从阴影中窜出。顾长安突然闷哼一声——有紫丝钻进了他右臂的齿轮缝隙。

\"南吕…位…\"他艰难地挤出几个字,金属手指指向某级踏板。许云娘会意,纵身跃向刻着\"南吕\"的台阶。足尖刚触及木板,整架木梯突然旋转起来,将玉真公主甩向深潭。

顾长安趁机挣断紫丝,踉跄着爬上甬道。许云娘伸手拉他时,发现他掌心布满细小的金属鳞片,触感像握了把冰凉的铜钱。

\"你的手…\"

\"无妨。\"顾长安抽回手,看向幽深的甬道顶部,\"这上面…是太常寺的编钟厅。\"

许云娘突然按住心口。锁骨下的五弦纹正与某种遥远的钟声共鸣,唤醒了更深的记忆——七岁那年,父亲曾带她偷入太常寺地窖。黑暗中,父亲颤抖的手抚过某口青铜钟的铭文,那上面刻的分明是\"沈氏永昌\"四字。

\"我父亲…他…\"她的声音哽住了。顾长安突然将她按在墙上,金属手臂横在她颈前。甬道尽头传来整齐的脚步声,火把的光亮将两个金吾卫的影子投在拐角处。

\"搜仔细点!永王殿下要活的!\"

许云娘屏住呼吸。顾长安的心跳透过湿衣传来,带着金属摩擦的异响。当脚步声渐远,他忽然低头咳出一口金粉状的血沫,溅在许云娘衣襟上竟凝成细小的钟形花纹。

\"沈昭仪…\"他擦着嘴角苦笑,\"原来我这条命…是这么来的…\"

许云娘想说什么,却被上方突然响起的钟声打断。青铜钟浑厚的余波震得甬道簌簌落灰,她怀中的焦尾琴弦自发地绷直,指向声源方向。

\"子时三刻…\"顾长安望向从缝隙透下的月光,\"太常寺的晨钟…\"

他们循着钟声攀至甬道顶端。推开松动的青砖后,眼前赫然是倒悬的编钟架。最大的那口\"黄钟\"正微微晃动,钟体内侧布满利器划痕,最深处刻着段《长生乐》的残谱。

许云娘刚要细看,顾长安突然捂住她的嘴。编钟架后的屏风映出个人影——永王李璘正抚摸着钟架上的刻痕,蟒纹袍角扫过地面未干的血迹。

\"二十年了…\"永王的声音带着病态的温柔,\"沈昭仪用亲骨肉换来的野种,如今倒成了太子的心腹…\"他突然暴起一剑劈向编钟,裂开的钟体内竟掉出半块青铜残片,与玉真公主心口嵌着的一模一样。

顾长安的金属右臂突然痉挛起来。许云娘急忙按住他手臂上的齿轮,却摸到满手温热的金属液。她这才发现,他整条右臂的金属化正在加速,皮肤下的齿轮已浮现到表面。

永王似有所觉,猛地转向屏风:\"谁?!\"

千钧一发之际,许云娘拨动焦尾琴弦。清越的音色与尚未停歇的钟声共鸣,震得满架编钟嗡嗡作响。永王踉跄着后退两步,突然痛苦地捂住耳朵——他耳孔中竟爬出几缕紫丝。

顾长安趁机撞开暗门。两人跌入隔壁的笙箫库时,永王的怒吼犹在耳畔:\"掘地三尺也要把顾长安的心挖出来!\"

许云娘瘫坐在堆积如山的乐谱间,突然发现手中残弦正指向某卷《破阵乐》谱本。她颤抖着展开泛黄的纸页,在夹层里找到张烧焦的便笺——是父亲的笔迹:\"沈兄托付《长生乐》残谱藏于黄钟,然永王已生疑,速毁…\"

\"我爹他…是想保护…\"她的眼泪砸在焦痕上,晕开了最后几个字。顾长安沉默地拆下笙管,组装成简易武器。月光从窗棂漏进来,照见他心口律律图已蔓延至下颌,金属光泽在皮肤下如活物般流动。

\"沈青的羊皮卷…\"他忽然开口,声音像生了锈的机括,\"说《长生乐》第七转能逆转血脉异化…\"

院外突然响起急促的哨声。许云娘扑到窗边,看见金吾卫正在院中集结,为首的举着火把照向藏书阁方向。她回头想提醒顾长安,却见男人正用匕首划开心口的皮肤,金粉状的血泊中,隐约露出半枚嵌在血肉里的青铜钥匙。

\"顾长安!\"她扑过去按住他鲜血淋漓的手,\"你做什么?\"

男人抬起半边金属化的脸,瞳孔里映着越来越近的火光:\"赌一把…看看我这颗心…到底算不算沈氏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