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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镇的夜风吹得苏小棠眼眶发酸,她望着河面最后一圈涟漪消散,腕间火音铃随呼吸轻颤。

老厨头的话像颗火星子,“第一任教主的心愿未尽”在她脑子里“轰”地炸开——原来那些总在黎明前灼痛的太阳穴,那些用凉水泼脸才能压下的眩晕,不全是本味感知的代价,更是灶神之力在替她撞那扇关着未尽心愿的门。

“小棠。”

马蹄声裹着面汤香撞进耳里,苏小棠转身时,陆明渊已翻身下马。

玄色大氅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他发间玉冠微斜,却仍端着惯常的散漫笑意,可眼底那簇紧绷的火瞒不过她——他定是连夜赶了八十里路。

“又蹲河边吹冷风?”他伸手要拉她,指腹却触到她腕上凉得惊人的铃铛,笑意陡然淡了,“老厨头说你最近总往这儿跑,可是本味感知又...”

“不是累。”苏小棠反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顺着他虎口的薄茧爬进他血脉里,“我好像...摸到那团乱麻的线头了。”她仰头看他,河对岸灯笼的光漫过来,把她眼里的亮映得像淬了星子,“教主的心愿没了,灶神之力才不肯散。那些混沌余火不是灾,是她在喊疼呢。”

陆明渊的拇指轻轻摩挲她指节,原本悬着的心慢慢落回实处——她眼里没了从前那种孤注一掷的狠劲,倒像终于看清了要攀的山,连呼吸都稳当起来。

他正要说什么,腰间铜哨突然轻响。

是暗卫传信。

他解下哨子凑到耳边听了片刻,脸色骤沉。

苏小棠跟着攥紧他衣袖:“怎么了?”

“御膳房。”陆明渊把她往怀里带了带,夜风卷着他的声音发颤,“今晨卯时三刻,所有灶火无风自燃,烧出金子般的光,直烧到辰时才灭。”他低头看她,喉结动了动,“金焰...和你用本味感知时,灶膛里冒的光一个颜色。”

苏小棠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上个月替皇后做长寿面,火候到极处时,灶火确实腾起过一缕金线,当时老厨头拍着案板骂她“不要命”,现在想来,那哪是她的力,分明是灶神之力借她的手在挣扎。

“我要回京城。”她突然抬头,“明渊,我不能等了。那些火每烧一次,就是在替教主喊一次疼。”

陆明渊的眉峰皱成刀刻的痕。

他早料到她会这么说,可真听见时,心口还是被攥紧了——她总把别人的疼往自己身上揽,像小时候替妹妹挨家法,像上个月替御膳房小徒弟顶下失职的罪。

他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指尖在她耳后停了停:“我让暗卫清了前路,子时出发。但你得答应我,路上不许用本味感知,连看眼食材都不行。”

苏小棠刚要应,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三匹快马从镇口冲来,为首的暗卫翻身时带翻了路边的菜筐,青萝卜滚到苏小棠脚边:“三公子!圣女那边传信,江南、淮南、荆楚三地的炊火都起了异状,绘成图竟是个环——”他喘得说不下去,“环的中心...是咱们要去的南镇。”

陆明渊的手猛地收紧。

苏小棠却突然笑了,她弯腰捡起青萝卜,指腹蹭掉上面的泥:“环?那是灶神之力在找出口呢。”她把萝卜塞进陆明渊手里,“你瞧,萝卜要长圆了才甜,灶火要绕圆了,才能找到该去的地方。”

陆明渊望着她发亮的眼睛,喉间发涩。

他知道她又在说那些只有他们懂的“歪理”——可每次她这么说,再乱的局都会开出花来。

他翻身上马,伸手拉她:“走,去会会这个环。”

与此同时,百里外的圣女殿里,烛火正舔着十二封染了灶灰的信笺。

圣女跪坐在竹席上,指尖沾了朱砂,在地图上重重圈出十几个红点——江南的鱼羹锅无故沸了整夜,淮南的蒸笼飘出从未有过的桂花香,荆楚的陶灶裂出了金色纹路。

她的眉心金钿随着动作轻颤,突然顿住:这些点连起来,竟像个未闭合的圆,圆心处标着三个小字——南镇渡。

“去请学者先生。”她对门外侍女道,声音里带着少见的急切,“把《心味录》残卷也取来。我要知道,这环...”她盯着地图,喉间发紧,“这环里锁着什么。”

学者此刻正在书斋,案头堆着半人高的古籍。

他推了推金丝眼镜,听见通报时,指尖正停在《灶神志》某页——上面画着个环形纹路,旁注“循环者,心火也”。

他起身时碰倒了茶盏,深褐色的茶汤溅在残卷上,却恰好洇开了半行字:“灶火循环处,必...”

夜风从窗缝挤进来,吹得书页哗哗翻卷。

学者手忙脚乱去按,却见新翻到的一页上,用朱砂笔写着四个大字:心味未尽。

学者的指尖在《心味录》残卷上抖得几乎握不住笔。

月光透过窗棂落在\"三十年周期\"四个字上,他后颈沁出冷汗——原来灶神之力从未真正平息,不过是像被压在灶膛里的余烬,每三十年便要挣扎着窜出一次。

\"去南镇!\"他扯下袖口帕子包好残卷,金丝眼镜滑到鼻尖也顾不上推,\"把这封信连夜送给苏姑娘,就说...就说若下一个满月前找不到核心灶源,灶火会把九州的炊具都烧成熔铁!\"书童捧着信笺刚跑出门,他又踉跄着追出去,\"骑最快的青骢!

过了辰时就来不及了!\"

与此同时,京城西北角的老榆树下,老厨头的铜烟杆\"当啷\"掉在地上。

他仰头望着星幕,原本该缀着\"厨星\"的位置,此刻竟翻涌着赤金色的云——那是灶火要\"醒\"的征兆。

\"老东西,你藏了三十年的玩意儿,该见天日了。\"他搓了搓冻红的手,掀开床底那口蒙尘的檀木箱。

箱底铺着层灶灰,埋着柄半尺长的铜尺,尺身铸满蜿蜒的火纹,摸上去竟带着活物般的温度。\"焰灵尺\",他对着尺身哈了口气,\"当年教主说过,等有人能让灶火喊疼的时候,你就该出山了。\"

他把铜尺贴身揣进棉袍,扛起半袋冷馒头就往马厩走。

老黄马打了个响鼻,他拍了拍马颈:\"委屈你了,咱得赶在小棠到南镇前截住她——这把尺子,能替她量出灶火的心跳。\"

古镇客栈的烛火晃了晃,苏小棠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放下茶盏。

她靠在雕花窗台上,腕间火音铃突然轻震,像有人用羽毛扫过铃铛的缝隙。

\"谁?\"她抄起案头的切菜刀,脚尖点地翻上窗台。

夜风裹着露水灌进来,窗沿上躺着张泛黄的纸条,墨迹晕开成浅褐色的花:\"心愿在旧梦之中。\"

刀当啷掉在地上。

她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记忆像被沸水冲开的茶——那个反复出现的梦又清晰了:暮色里的田野,稻草堆烧得噼啪响,火星子蹿得比树还高。

她蹲在田埂上,小手指刚碰到跳动的火焰,就听见有个沙哑的声音说:\"尝尝看,这火是什么味道?\"

那是她第一次感知到\"本味\"。

当时她以为是饿极了产生的幻觉,现在想来,分明是灶神之力在敲她的心门。

\"小棠?\"

门被轻轻推开,陆明渊端着药碗站在门口。

他发梢还沾着夜露,显然刚去马厩喂完马。

见她赤脚站在窗台边,眼底的紧张几乎要漫出来:\"又着凉了?\"

苏小棠攥紧纸条转身,眼里亮得惊人:\"明渊,我知道该去哪儿了。\"她指着窗外的方向,\"往南,过了青水渡,有片总在我梦里烧着的野田。\"她摸出火音铃晃了晃,铃铛声里竟裹着极淡的焦香,\"刚才铃铛响的时候,我闻见了稻穗被烤焦的味道——和梦里的一模一样。\"

陆明渊放下药碗,伸手替她系好被风吹开的盘扣。

他的拇指在她锁骨处停了停,那里有道极浅的疤,是小时候替妹妹挡火钳留下的。\"你确定?\"

\"确定。\"苏小棠把纸条塞进他掌心,\"学者说要找核心灶源,老厨头带着焰灵尺赶来了,而我的梦...\"她低头吻了吻他手背,\"我的梦在喊我回家。\"

窗外传来三更梆子声。

陆明渊望着她发亮的眼睛,突然笑了——这是他认识她以来,她第一次不是为了救谁、顶谁,而是为了自己心里那团火出发。

他弯腰替她穿上棉鞋,系好鞋带时抬头:\"我让暗卫去备三匹快马,天一亮就走。\"

\"现在就走。\"苏小棠拽着他衣袖往门外拖,\"旧梦等了我二十年,不差这半夜。\"

月光泼在青石板路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往镇口方向越走越远。

客栈后巷的瓦顶上,一道黑影一闪而过,腰间挂着的铜哨轻响——是暗卫在确认前路安全。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远方,那片总在苏小棠梦里燃烧的野田,此刻正有火星子从田埂下的泥缝里钻出来。

它们像一群等妈妈的萤火虫,绕着半块埋在土里的陶片转圈——陶片上,模糊的\"灶\"字正随着火星的跳动,慢慢显露出本来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