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泡书吧!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苏小棠的玄甲护肩磕在门框上,发出沉闷的响。

老厨头的竹烟杆在窗棂上敲了第三下时,她终于松开攥紧羊皮纸的手——指尖被指甲掐出月牙形的白痕,残页边缘的焦黑蹭得掌心一片灰。

\"小棠?\"老厨头的声音裹着杏仁茶的甜香飘过来,他不知何时已站在灶前,粗布围裙沾着星点面渍,烟杆头还冒着细弱的火星。

陈阿四的剁肉声突然停了,厨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他手里还攥着半块带骨的猪肉,刀背在案板上磕出个浅坑:\"大半夜的搞什么玄虚?\"

苏小棠把残页拍在案上。

老厨头的烟杆\"当啷\"掉在青石板上。

他佝偻的背突然绷直,枯树皮似的手指颤巍巍抚过\"天火祭\"三个字,喉结滚动两下:\"这不是祭祀......是改朝换代的血祭。\"

陈阿四的刀\"噗\"地扎进案板,震得案上的花椒罐晃了晃。

他凑过来时带起一阵风,吹得残页哗啦翻折:\"老东西说什么胡话?\"

\"古籍里记着。\"老厨头弯腰捡起烟杆,指甲深深掐进竹节里,\"三印合,天火起,旧帝血脉焚如烬,新君命格重铸时。\"他抬头时眼眶发红,\"三十年前先皇暴毙那夜,我在御膳房值夜,看见西六宫方向烧起幽蓝大火——和你方才说的祠堂青铜炉里的火,一个颜色。\"

苏小棠的后颈起了层鸡皮疙瘩。

她想起方才蹲在青铜炉前的情形,幽蓝火焰舔着炉壁的声音,像极了有人在耳边低笑。\"兵部尚书......\"她突然开口,声音发涩,\"他上个月把次子送进御膳房当帮厨,前日又让女儿给皇后献了套鎏金食盒。\"

陈阿四的脸\"唰\"地白了。

他猛地抽出刀,刀身映出他扭曲的表情:\"难怪我升掌事那年,明明殿试才得了头筹,却被压了三个月才宣旨!

原来他们早就在安棋子——\"他突然顿住,刀背重重拍在自己额头上,\"我还以为是自己脾气太冲,原来是人家根本不想让真本事的人挡道!\"

老厨头的烟杆在掌心转了两圈,火星子簌簌落在残页旁:\"三印的事......\"他抬眼盯着苏小棠脖子上的玉坠,\"你从小到大戴的那个,我瞧着像青垚山玄坛庙的镇庙印。\"

苏小棠的手立刻抚上玉坠。

温凉的触感透过里衣传来,她突然想起十岁那年在侯府井边摔碎玉坠,是母亲连夜用金漆粘好的——当时母亲说\"这是你出生时灶王爷托梦给我的\",原来不是哄她的话。

\"那陆三公子送的平安符......\"陈阿四突然插话,他盯着苏小棠腰间的锦囊,\"我前日见他往符里塞了片金箔,莫不是......\"

\"咚——\"

窗外传来三更梆子声。

苏小棠猛地站起身,玄甲在椅背上擦出刺啦响。

她抓起残页塞进袖中,玉坠撞在案角发出清响:\"得查三件事。\"她的声音像淬了冰,\"第一,玄坛庙的镇庙印为何在我这儿;第二,陆明渊的平安符里藏了什么;第三......\"她盯着陈阿四腰间的御膳房腰牌,\"你明日以掌事身份调阅近十年御膳房用炭记录——西六宫那夜的幽蓝火,必是用了南海玄铁炭。\"

老厨头突然咳嗽起来,咳得眼眶泛红。

他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层层打开是片发黑的龟甲:\"我年轻时在南疆学厨,见过这种祭文。\"他把龟甲推到苏小棠面前,\"若要破局......\"

\"得先揪出执棋的人。\"苏小棠接完这句话。

她望着案上跳动的灶火,火光照得她眼底发亮,\"他们布了十年的局,我偏要在他们落子前——\"

\"掀了棋盘。\"陈阿四突然笑了,那笑里带着股狠劲,他抽出刀在案板上划出道深痕,\"老子当掌事这些年,最会在灶里埋炸药。\"

老厨头的烟杆敲了敲龟甲:\"后日是初一,玄坛庙开庙门。\"他浑浊的眼睛突然清亮,\"你去求签,我让人在签筒里放张纸条——第三印的下落,藏在你母亲的陪嫁箱底。\"

苏小棠的手指在袖中攥紧残页。

她想起方才在祠堂摸到的碎骨,想起陆明渊刻的\"安\"字平安符,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玉坠。

窗外的麻雀又扑棱棱飞起来,撞得窗纸簌簌响。

\"我今晚写两封信。\"她转身走向案头的笔墨,玄甲在地上拖出细碎的响,\"一封给陆明渊,问平安符里的金箔;一封给玄坛庙的知客僧,查玉坠来历。\"

老厨头把龟甲收进怀里,起身时背更驼了:\"我去灶房煨锅热粥。\"他走到门口又停住,\"小棠啊,真正的守心,不是守自己的棋,是守这天下人的灶火。\"

陈阿四把刀往腰间一插,冲苏小棠挤了挤眼:\"我去御膳房翻账本——要是让我逮着那孙子用次等炭的证据......\"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当年压我功名的人,该还债了。\"

灶膛里的火\"轰\"地蹿高,映得苏小棠笔下的墨迹发亮。

她写完最后一个字,吹干信纸上的墨,抬头时正看见天膳阁的灯笼在晨雾里摇晃,像团要烧穿云雾的火。

得让陆明渊知道,得让玄坛庙的人动起来,得在兵部尚书动手前......她把两封信塞进陶瓮,用灶灰仔细埋好。

转身时瞥见案板上的白菜,刀光闪过,菜叶被削成朵半开的莲花。

这局棋,她不仅要赢,还要让所有执棋的人,都栽在自己最擅长的灶火里。

苏小棠捏着两封刚吹干的信站在案前,烛火在她眼底晃出细碎的光。

老厨头的热粥香气还在灶间飘着,陈阿四剁肉的动静已顺着穿堂风散进夜色里——可她耳中只响着老厨头那句\"三印合,天火起\"。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突然将两封信重新塞进陶瓮,又取出半张没烧尽的残页。

\"调虎离山。\"她对着残页上\"天火祭\"三个字呢喃,砚台里的墨汁被她搅出旋涡,\"得先让守着灶神祠的影子卫动起来。\"

案角的沙漏漏下最后一粒沙时,她提笔蘸墨的手突然顿住。

窗外有夜枭掠过,啼声惊得她想起十岁那年,母亲跪在井边粘玉坠的模样——金漆在油灯下泛着暖光,母亲说:\"这玉是灶王爷给小棠的护身符,将来能保你周全。\"原来不是护身符,是枚关键的印。

笔锋陡然转重,信纸上的字迹瞬间变了风骨。

她模仿着兵部尚书旧部的笔意,伪造调令时甚至能想起那人批公文爱用的\"钩\",想起上个月在御膳房廊下,那道总往灶神祠方向瞄的身影。\"南郊集结\"四个字落下时,她吹了吹墨迹,唇角勾起冷笑:\"影子卫若去了南郊,尚书府的地窖......\"

晨雾未散时,苏小棠已站在御膳房正厅。

玄甲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她腰间天膳阁的银鱼佩撞在门框上,\"叮\"地一声惊得擦桌的小丫鬟手一抖。

陈阿四啃着半块炊饼从偏门晃进来,见着她先是一怔,随即把炊饼往袖里一塞:\"苏掌事这是要......\"

\"重编膳食制度。\"苏小棠将写满条陈的纸卷\"啪\"地拍在案上,目光扫过阶下二十来个御厨,\"皇帝龙体欠安,太医院说需分时辰进膳。

卯时参汤、辰时粳米粥、巳时鹿肉羹......\"她指尖划过纸卷,\"各档口由天膳阁弟子轮值。\"

礼部尚书的随从挤开人群冲进来时,官靴踩得青砖\"咔\"响。

那随从捧着象牙笏板直喘:\"苏掌事,这......这膳食制度行之有年,岂能说改就改?\"

\"那便请大人去太医院问问。\"苏小棠抬手指向窗外,晨雾里太医院的青旗正晃,\"皇帝昨日咳血三碗,太医院院正亲自说要'食养为主'。\"她顿了顿,从袖中摸出盖着太医院印的折子,\"若大人觉得我越权......\"

\"不必。\"随从的汗顺着下颌滴在笏板上,他倒退两步,\"下官这就回禀大人。\"

陈阿四在她身后低笑,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好个借太医院压礼部,你这招......\"

\"安钉子。\"苏小棠瞥了眼人群里垂头的小厨娘阿月——那是她从侯府带出来的,\"天膳阁的人进了御膳房,尚书府的小动作,还怕查不到?\"

傍晚时分的灶间飘着糖蒸酥酪的甜香。

苏小棠正对着新改的菜单勾划,门帘\"唰\"地被掀开,陈阿四裹着风冲进来,腰间的刀撞得门框\"咚咚\"响:\"南郊护卫动了!

我让阿三跟着,他们过了西城门就往南去了,城门守兵只剩两个老卒!\"

他的粗布短打浸着汗,发梢滴下的水在青砖上洇出小团湿痕。

苏小棠的指尖在菜单上点了点,突然起身走向后堂的檀木柜。

锁扣\"咔嗒\"打开时,陈阿四伸长脖子:\"你藏了什么宝贝?\"

\"铜铃。\"苏小棠取出枚拇指大的青铜铃,铃身刻着云雷纹,\"老厨头说,开地窖需要这东西引动机关。\"她转身时看见老厨头正站在廊下,烟杆头的火星明明灭灭,\"去把他叫进来。\"

老厨头跨进门时带起股艾草味。

他盯着铜铃看了片刻,枯树皮似的手突然抖起来:\"这是......晚晴的?\"

\"我娘的?\"苏小棠的呼吸一滞。

她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锦盒,最底下压着块包铜铃的帕子,\"她说这是'传家的老物件',原来......\"

\"三十年前,我在南疆学厨时救过个被山匪劫的姑娘。\"老厨头的烟杆在掌心转得飞快,火星子溅在青砖上,\"那姑娘姓苏,小字晚晴。\"他突然抬头,浑浊的眼睛亮得惊人,\"她走时说,若有一日需要开什么要紧的地窖,这铜铃能破机关。\"

苏小棠的喉头发紧。

她想起母亲总在每月初一往灶里多添把香,想起她临终前说\"小棠要替娘守住灶火\",原来早有深意。

她将铜铃塞进老厨头手里,触感凉得刺骨:\"尚书府的地窖在西跨院,第三块青石板下。

您......\"

\"我知道。\"老厨头握紧铜铃,指节泛白,\"当年晚晴被劫时,山匪的地窖就这么修的。\"他转身要走,又停住,\"小棠啊,你娘当年说,这铜铃是给能守住天下灶火的人。\"

暮色漫进窗棂时,老厨头的身影已消失在巷口。

苏小棠站在廊下望着他的背影,风掀起她的玄甲衣角,露出腰间陆明渊送的平安符——金箔在暮色里闪了闪,像团未燃尽的火。

更鼓敲过二更时,天膳阁的灯笼在风中摇晃。

苏小棠摸出怀里的玉坠,温凉的触感透过里衣传来。

远处传来更夫的吆喝:\"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她望着尚书府方向的夜空,那里的星子被乌云遮了大半。

老厨头此刻该到西跨院了吧?

第三块青石板下的地窖,铜铃摇响时,会不会惊起守夜的犬?

案几上的残页被风掀起一角,\"天火祭\"三个字在暮色里若隐若现。

苏小棠握紧玉坠,指甲掐进肉里——这一局,她不仅要掀了棋盘,还要让所有执棋的人,都被自己最擅长的灶火烧得干干净净。

(深夜,老厨头蹲在尚书府西跨院的墙根下。

他摸出铜铃晃了晃,清脆的响声混着夜露落进青石板缝。

第三块石板下传来\"咔\"的轻响,他袖中的短刀在月光下闪了闪,猫着腰钻进了黑暗的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