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明镜!你……你这个毒妇!”郑知礼目眦欲裂,绝望地嘶吼,又猛地转向裴齐光,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膝行几步:“陛下!陛下!您听听!她……她一个妇人怎能做官?牝鸡司晨,国之大忌啊陛下!祖宗规矩不可废!陛下!您要明鉴啊!不能听信这毒妇胡言!”
裴齐光一直冷眼旁观,此刻见郑知礼竟还敢拿“牝鸡司晨”说事,还敢把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仿佛沈朝盈只是个摆设,心头火起,更觉得此人愚蠢至极。
他冷笑一声,猛地一拍桌案,帝王威压尽显:“住口!朕与皇后共治江山,皇太女乃国之储君,皆是女子,她们做得,万明镜为何做不得?朕看你才是那祸国殃民的蠹虫。”
沈朝盈对裴齐光微微颔首,随即看向万明镜,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好,万明镜,本宫没看错你。”
她又转向裴齐光:“陛下,既然要破旧立新,不如再添一把火?即刻下旨,昭告天下,开女子科举之途,许女子凭才学入仕为官,为国效力,此旨由顺王在京都筹备,即刻执行。”
裴齐光毫不犹豫:“好,杨全,即刻拟旨。”
“朕惟治国之道,在选贤与能,岂拘男女?自即日起,开女子科举之途,许天下才德兼备之女子,与男子同场应试,凭才学入仕,量才授官。”
“着顺王全权督办,礼部、吏部速议细则,颁行天下,快马加鞭,即刻送回京都。”
“奴才遵旨!”杨全应下,连忙去准备。
郑知礼瘫软在地,面如死灰,彻底绝望。
沈朝盈厌恶地瞥了他一眼,不愿再多看一秒,挥了挥手:“拖下去,处死。”
两名羽林卫立刻上前,堵住郑知礼的嘴,将他拖了出去,求饶和呜咽声迅速消失在门外。
厢房内安静下来。
沈朝盈起身,走到依旧跪着的万明镜面前,亲手将她扶起:“万通判,起来吧,望湖城,本宫和陛下,就交给你了,望你莫忘今日之言,不负百姓,不负己心。”
万明镜被沈朝盈扶起,眼眶终于红了。
她看着眼前这位年轻却目光如炬,手段雷霆又心怀仁念的皇后,心中涌动着前所未有的激荡。
她再次深深下拜,声音哽咽却字字铿锵:“臣万明镜,叩谢陛下、皇后娘娘再造之恩!臣在此立誓,必以毕生心血,护佑一方,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若负此恩,天地不容!”
裴齐光看着沈朝盈扶起万明镜,看着她眼中那份对同类才能的欣赏与扶持,只觉得他的皇后此刻光芒万丈。
他走过去,很自然地牵起沈朝盈的手,对万明镜道:“望你好自为之,莫负皇后期许。”
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厢房里终于只剩下帝后二人,裴齐光立刻像没了骨头似的,整个人往沈朝盈身上倒,下巴搁在她肩上:“初初……我头发还湿着呢,急着过来找你,都没绞干。”
沈朝盈被他蹭得发痒,又觉得好笑,平日里都是他伺候她梳洗绞发,细致周到,难得见他这副湿漉漉,狼狈又理直气壮讨宠的模样。
她伸手摸了摸他披散在背后的长发,果然还带着潮气。
“坐好。”沈朝盈推了推他。
裴齐光立刻乖乖在梳妆台前的圆凳上坐好,背对着她,像在等待主人顺毛。
沈朝盈取过一条干净的细棉布帕子,站在他身后,动作不太熟练地拢起他一缕缕湿发,用帕子包裹着轻轻揉搓、按压。
镜子里映出两人靠得很近的身影,她能看到裴齐光微微闭着眼,唇角却悄悄上扬的弧度。
她看着镜中他俊朗的眉眼,一丝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她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轻声问:“裴如琢,你会不会觉得我管得太多了?”
裴齐光立刻睁开眼,在镜中准确地捕捉到她的目光:“怎么会?”
沈朝盈继续绞着头发,声音很轻:“就像今日,发落郑知礼,启用万明镜,甚至直接让你下旨开女子科举……朝堂上,总归还是有许多人看不惯我这个皇后摄政,觉得我手伸得太长。”
“谁敢?”裴齐光下意识地反驳,随即又放缓了语气,“他们那是瞎,嫉妒,我们初初惊才绝艳,智谋无双,心怀天下,天生就该站在最高处,与朕并肩,共享这万里河山,那些老顽固懂什么?”
他微微侧过身,仰头看着她:“若说月娘遗愿是来生化作自由翱翔的鸟雀,那么初初便是那照彻千里、泽被万物的朝阳,你站在那里便光芒万丈,我何其有幸。” 他顿了顿,“只不过……”
她有些好奇,“只不过什么?”
裴齐光眼神一暗,唇角的笑意带上了几分狡黠。
他突然伸手,揽住沈朝盈的腰,在她低低的惊呼声中,轻松地将她抱离地面,几步就走到床边,带着她一起倒进了柔软的被褥里。
他高大的身躯覆上来,将她困在双臂之间,灼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只不过无论你是光芒万丈的朝阳,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私下里,在我面前,你永远都是我的小娘子。”
他的吻落下,封住了她未尽的话语。
沈朝盈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心跳加速,笑着抬手环住他的脖颈,回应着他的热情。
细密的吻从唇瓣辗转至颈侧,带着灼人的温度,气息交缠,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起来。
就在情热渐浓,衣衫半解之际。
“哇——爹爹!娘亲!呜呜呜……”
门外骤然响起裴玉琮的哭声,伴随着乳母焦急的声音:“陛下,娘娘,小殿下魇着了,哭得厉害,哄不住,非要找陛下和娘娘……”
床上的两人动作瞬间僵住。
裴齐光撑起身体,一脸被打断的郁卒,额头抵着沈朝盈的肩窝,挫败地低吼了一声:“这丫头……!”
沈朝盈也是又好气又好笑,推了推他:“快起来,筝筝吓着了。”
裴齐光不情不愿地翻身坐起,胡乱整理了一下自己散开的衣襟。
沈朝盈也赶紧拢好衣服,扬声道:“快抱进来!”
乳母抱着哭得小脸通红,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的裴玉琮快步进来。
小丫头一看到爹娘,立刻伸出小短手,哭得更委屈了:“娘亲抱,有……有大虫虫咬筝筝……呜呜……”
裴齐光看着女儿哭成泪包的小可怜样,心瞬间软成一滩水,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旖旎心思。
他连忙伸手把女儿接过来,拍着她的背哄着:“好了好了,筝筝不怕,爹爹在呢,没有大虫虫,做梦了,都是假的。”
沈朝盈也靠过来,用帕子轻轻擦拭女儿的小花脸,柔声安抚:“娘亲也在呢,不怕不怕,梦里的虫虫都是假的,我们筝筝最勇敢了,是不是?”
裴玉琮紧紧搂着裴齐光的脖子,小脑袋埋在他颈窝里抽噎,奶声奶气地告状:“假……假的?可它好凶,追筝筝,跑不动!”
“嗯,假的,爹爹把坏虫虫都打跑了。”裴齐光抱着女儿轻轻摇晃。
在爹娘温柔的安抚下,裴玉琮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变成了小声的抽噎,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依赖地靠在父亲怀里。
沈朝盈无奈地叹了口气,对乳母道:“今晚就让她睡这儿吧。”
乳母连忙应声退下。
裴齐光抱着女儿,看向沈朝盈,两人目光相接,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无奈和笑意。
“上来吧,小娘子。”裴齐光拍了拍身边空出来的位置,语气带着点认命的调侃。
沈朝盈瞪了他一眼,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她脱了外衫,上了床,躺在里侧,裴齐光小心翼翼地把已经有些迷糊的裴玉琮放在两人中间。
小丫头一沾到爹娘中间温暖熟悉的位置,立刻像找到了最安全的港湾,小手无意识地分别抓住爹娘的一缕衣角,小脑袋蹭了蹭枕头,呼吸很快变得均匀绵长,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