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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啊——!”

一声压抑着极度惊骇和痛苦的闷哼,猛地从东宫寝殿那张象征着无上权力的紫檀木拔步床上响起。

萧承璟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霍然坐起!冷汗瞬间浸透了明黄色的丝质寝衣,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如同离水的鱼。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无序地撞击着,每一次跳动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

寝殿内一片死寂,只有他自己粗重紊乱的呼吸声在空旷的殿宇中回荡。守夜的宫人显然听到了动静,却无人敢出声询问,更不敢靠近,只在外间屏息凝神,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梦境里那温暖馨香的暖阁、女儿柔软温热的触感、沈月薇含笑的眼眸……如同被投入滚水的薄冰,瞬间碎裂、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怀中那冰冷僵硬的小小身躯,和沈月薇那双瞬间被恨意与绝望填满的眼睛!

那画面如此清晰,如此真实,仿佛此刻他指尖还残留着女儿肌肤的冰冷触感!

萧承璟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修长、骨节分明,带着长期握笔和习武留下的薄茧。这双手,执掌生杀,翻覆风云。可就在刚才的梦境里,这双手抱着的……是他的亲生骨肉……一个死去的骨肉!

“活不了……你忘了吗?” 沈月薇那冰冷如刀的声音,再次在耳边炸响。

忘了吗?

他怎么可能忘!

前世的记忆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他的心脏,狠狠噬咬。那个孩子……那个沈月薇怀胎十月、他亦曾暗自期待过的孩子,生下来就是个气息微弱的死胎!太医战战兢兢地回禀,胎儿先天不足,根本不可能存活于世!

那一刻,巨大的失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盘踞在帝王家血脉里的冷酷算计。一个注定夭折、甚至可能引发“天谴”“不祥”流言的死胎,对刚刚稳固太子之位、正被无数双眼睛虎视眈眈的他来说,不仅毫无价值,更是一个巨大的、必须立刻抹除的污点!

他记得自己当时的表情,一定是冷漠而威严的。他记得自己下达的命令,声音平稳得不带一丝波澜:“处理干净,不得走漏半点风声。” 他甚至没有去看一眼那个小小的、冰冷的身体,仿佛那只是一件需要丢弃的废品。

他更记得,当他将这个“噩耗”告诉刚刚经历生产之痛、虚弱不堪的沈月薇时,她眼中瞬间熄灭的光。那双曾经盛满星辰、盛满对他爱恋的眸子,在那一刻,碎裂成了无数片冰冷的琉璃。她没有哭,没有闹,只是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仿佛看透一切也憎恨一切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他。那眼神,比任何哭喊都更让他心底发寒。就是从那一刻起,他和她之间,那本就因权力纠葛而摇摇欲坠的情分,彻底断裂,坠入了无底深渊。

后来……后来便是那碗毒药……

萧承璟猛地抬手,用力按住了自己抽痛的太阳穴。额角青筋突突直跳,冷汗沿着鬓角滑落。梦中的狂喜与醒来的冰冷绝望,前世冷酷的抉择与此刻心口残留的、对那梦中婴儿的深切眷恋,在他脑中疯狂撕扯、碰撞,几乎要将他撕裂!

那真的是梦吗?为何那婴儿的触感如此真实?为何薇儿最后看他的眼神,与前世她得知孩子死讯时……一模一样?

难道……那不仅仅是一个梦?难道……那预示着什么?

一个荒谬又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悄然缠绕上他的心头——那个孩子……那个在他梦中短暂鲜活、带给他灭顶欢喜又瞬间夺走的女婴……难道……难道本该是存在的?难道……难道前世……

“不……” 他猛地摇头,试图甩开这令他心神俱震的念头。身为储君,他深知天命不可违,死胎即是死胎,绝无可能存活。那只是梦!一个荒诞不经、因近日朝堂压力过大而产生的、毫无意义的噩梦!

可心底那片被梦中温情融化的角落,此刻却空落落的,灌满了刺骨的寒风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尖锐的钝痛。那失去的痛楚,是如此真实,真实到让他几乎窒息。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自己的下巴——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梦中女儿那软软的小拳头擦过的、微弱的、带着奶香的温度。

这细微的触感残留,让他的心脏再次狠狠一缩!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太监刻意压低的、带着一丝紧张的通禀声:“启禀太子殿下,刑部密报……那件事……已按您的吩咐……办妥了。”

那件事……

萧承璟的眼神瞬间恢复了清明,如同被冰水浇透。所有因梦境而产生的脆弱、痛苦、迷茫,在刹那间被冻结、压回心底最深处,只余下深潭般的冰冷和掌控一切的威严。他缓缓放下手,指尖的微温早已散尽,只剩下属于储君的、带着薄茧的坚硬。

他掀开锦被,赤足踏上冰凉的金砖地面。寒气顺着脚心蔓延,迅速冷却了他身体里最后一丝混乱的温度。他走到窗边,雕花木窗外,是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无边无际,吞噬着一切光亮。

“知道了。” 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一丝波澜,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梦魇从未发生。只有那双凝视着无边黑暗的眼眸深处,一丝极快闪过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痛楚,如同流星般转瞬即逝。

薇儿……

梦中她最后那刻骨恨意的眼神,与前世她饮下毒药前那冰冷的、洞悉一切的目光,在他脑海中诡异地重叠。

他缓缓抬起手,隔着冰冷的空气,仿佛想要触碰那早已消散在梦中的、女儿柔嫩的脸颊轮廓。指尖在虚无中微微蜷缩了一下,最终,只是无力地垂落。

窗外,浓墨般的夜色,吞噬了最后一点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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