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件:
“当我想念你。
就仿佛看到暴雨氤氲后掠过天边的彩虹。
这段时间的分离,让我备受煎熬。
最近常能看见成片的麦田,它们生机翠绿,广阔无边。
春风扑在脸上,野花席卷田埂,开得狂放。
现在想想,爱上你是我做起来最轻松的事情。
就像坐在篝火旁,听着风声,止不住飘飞的火花。
薇娘,我对你的悸动其实是从相见那天开始的。
你说起过,游轮外的海天一线、北原的茫茫冰雪还有墨那河谷的炙热舞娘。
那时你的动容我依旧历历在目。
将来,我会用生命中的百年岁月,陪你拥抱天地间的日月山川。
今天我很爱你。
往后余生,我会继续爱你。
——陆桥。”
— — — — “薇娘吾爱,见字如晤。” — — — —
阳嘉郡,小叶镇。
柳雨薇依旧住在行云司的馆驿当中,不过已经离开了上岱镇。
因为陆桥接收的调令,小队驻地在小叶镇。
好在司道监倒是照顾他们,特意嘱托小叶镇的行云司馆驿,在其中给两人安排了这处带独院的清净住所。
柳雨薇斜倚在软榻上,纤长莹白的手指捏着信使一早就寄来的信,指腹无意识地纸面上反复摩挲。
与柳雨薇不堪的狗爬字不同,陆桥的字十分好看,娟秀美好。
信使的拜访是一大早的事。
原本柳雨薇很爱睡,可一想到寄信的可能是陆桥,她还是坚持着从床上爬了起来。
行云司馆驿的小院住房内,鲛绡帐幔低垂,熏笼里暖融的甜香丝丝缕缕缠绕。
她穿着一身月白轻纱,裹着袅娜起伏的曲线。
阳光透过雕花格窗,在她近乎透明的纱裙上投下粼粼光斑。
看完信件,柳雨薇郑重地将它贴在心口。
她陷在云锦堆叠的软榻上,两颊却是潮红。
明媚的眼中水光潋滟,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最无法掩饰的,是那条属于千年白蛇本相的、无瑕的雪白蛇尾。
尾巴早已不甘寂寞地从轻纱裙裾下蜿蜒而出,暴露在春日有些过分明媚的光线里。
光滑冰凉的鳞片,此刻隐隐透出珍珠贝母般的光泽,细看之下,竟在微微翕张!
尾尖几乎不受控制地在地板上甩动。
那声音起初还算克制,很快就变得急促而混乱。
尾部敲击在名贵的沉香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鳞片摩擦则带起一片细碎的噪音。
它时而紧紧蜷缩成一团,绞得床榻的锦缎都起了深褶;
时而又猛地弹开,绷得笔直,尾尖颤抖着,在地板上划出一道道凌乱无形的刻痕;
时而像藤蔓般缠绕住榻边冰凉的白玉柱,鳞片贪婪地汲取着那点凉意,却又因无法满足更深层的渴求而更加烦躁地松开、又拍打。
在和陆桥相恋之后。
她化形以来。
那源自血脉深处沉寂了千年的汹涌春情竟然再次释放了,就在这个春季。
柳雨薇干脆将脸深深埋进一旁冰凉的软枕里,但心中的燎原之火难以扑灭。
雪白的蛇尾更加狂躁地摆动、拍打,整张软榻都随之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
“怎么还要十天啊……”
陆桥给她写出的信件有两封。
一封是含情脉脉、思念深重的情书;另一封就要婆妈得多,是唠唠叨叨的家书。
虽然由于保密问题,陆桥不能直接说明任务情况,但还是在信中交代了最近会晚归的事情。
柳雨薇唯一知道的是,陆桥人在更西边的灌溉区,所谓灌溉区便是靠近但与农业耕地不重合的区域。
水是农业的根本。
元泱界朝廷每年年初会在这种区域大量投放雨云,既可以壮大水系以满足下游的春耕灌溉需求,又不会因为过量的雨水导致田野的洪涝。
而恰恰境内被划分出来、作为妖族定居区的地方正是地势较高拥有水系湖泊,同时人迹罕至没有耕地的山野地带。
除此之外,陆桥还交代了很多事情,比如自己的俸禄。
成为了司道监的调查专员之后,陆桥每月都能领取俸钱,这是直接由吏部、司道监审核上报,户部批红后发放给行云司。
行云司也已经不再直接向灵修们支出钱财,而是拨给皇家为背景的“汇通钱庄”。
灵修们如有需要,可以在“汇通钱庄”进行支取。
在钱庄的支取除了本人或亲属之外,还需要有对应的玉牌。
因此外出的灵修身上大多是没有多少现钱的。
这也导致了元泱界内很难出现“杀人放火金腰带”的问题。
毕竟谁没事把全部身家带在身上?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陆桥在信中写道:
“上个月的俸禄和上次任务的赏钱,都发放到钱庄里了。我在钱庄登记过,你名下的玉牌也能支取了,薇娘,你想吃什么别省……另外我之前偷偷看了你铺子的账册,流水好像有点问题,账册这事不能急的,需要耐心慢慢记录……”
“春季气温多变,出门前我把屋内的暖费延长到四月,免得冷起来你犯困……”
一想到这,柳雨薇就暗自啐了一口。
蛇类的繁衍期往往在三、四月,气温更高的时候。
但陆桥担心她冬眠犯困,好心办坏事,暖费给得足,馆驿特地把他们的小屋弄得温暖。
否则她也不会现在独自难受。
柳雨薇穿得严实,系好月白纱裙的最后一根丝绦,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房门。
一股料峭的春风立刻迎面扑来,带着晨露湿气和泥土的腥凉。
这凉意激得她轻轻打了个颤栗。
她下意识地抬手拢紧了襟口。
这股清冽让柳雨薇被春潮烧得有些昏沉的头脑骤然清明了几分。
“呼……” 她长长地、带着一丝解脱意味地吁出一口气,白雾在微凉的空气中短暂凝结又消散。
“活过来了……” 声音轻得像叹息,尾音消散在风里。
柳雨薇推开小巧的院门。
这小院与在上岱镇时的格局不同,多了一架新搭的紫藤花架,现在嫩芽初绽。
柳雨薇沿着碎石小径,朝着馆驿大门的方向缓步走去。
晨光熹微,穿过院墙边新抽嫩芽的垂柳和几株开得疏疏落落的碧桃,在她身上投下斑驳跳动的光晕。
她身着一袭素净的月白纱裙,行走间裙裾拂过沾湿露珠的青草,步履轻盈得近乎无声。
那身姿在绿意间若隐若现,宛如山涧里一抹流动的云烟,又似晨雾中悄然现身、不染尘埃的精魅。
宽大的衣袖和裙摆被春风灌满,时而紧贴勾勒出曼妙曲线,时而又如蝶翼般翩然鼓起,纯白的身影在这清冷的晨间庭院里,成了唯一灵动又带着几分孤寂的点缀。
“仙子,请您离花坛远些。”一名伙计招呼道。
“怎么了?”柳雨薇美眸微动。
“不知道最近几天怎么回事,馆驿内外出现了很多蛇,当心它们攻击人,不过请放心,我们正在改善馆驿的生态结界。”
柳雨薇以手扶额。
她当然知道怎么回事。
自己那股属于蛇类求偶期特有的、清冽又带着致命诱惑的甜香气味弥漫开。
这一带的雄蛇们都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