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
宾雅见迟久失神,过去晃了晃迟久。
迟久仍不说话。
宾雅一侧身,在不远处看见笑意莞尔的卿秋,顿时了然地笑了。
“原来是大少爷啊。”
宾雅在迟久肩上推了一把,体贴地对他低语。
“我知道你们是兄弟,虽然同父异母,但我想你们之间总还是有血脉亲情在不是吗?九九,去和大少爷好好相处吧。”
身侧的人在说什么已经完全听不清了。
明明是艳阳天,迟久却觉手脚冰凉,遍体生寒。
哪是什么兄弟?
情人不是情人,兄弟不是兄弟。
这才是迟久和卿秋之间的常态。
偏偏宾雅什么都不知道,而他,也不会让宾雅知道。
迟久忍着恐惧向卿秋走去。
擦肩而过是瞬间。
卿秋按住他的肩,温和地朝宾雅挥了挥手,随后将他拽进了小巷。
方才的温和一扫而空。
卿秋俯身,垂眸,嗓音冰凉。
“你做什么?”
迟久甩开肩上的手,想起刚刚的艳情一幕,愤怒到连声音都在颤抖。
“你为什么要当着宾雅的面那么做?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
他喜欢宾雅。
卿秋一怔,抵着唇,笑出了声。
“你心虚什么?除了你这种经历过的人,别人哪会猜出我在做什么?”
玉色的手指顺着颈下滑至脊骨。
卿秋弯着眸,那张温润如玉的脸,此刻在迟久眼中宛若恶鬼。
“还有……你昨夜不是说没感觉吗?怎么现在却连什么动作都记得一清二楚呢?”
迟久身体一僵。
他想走,却被卿秋捏住下颚,又拽回去。
“你躲什么?”
卿秋眉梢一挑,说话慢条斯理。
“你不是要救你的梦中情人吗?你不是要为你的梦中情人牺牲吗?怎么不把住机会呢?”
迟久瞳孔巨颤。
“你要……在这里?”
宾雅人还在小巷外呢。
迟久觉得恶心,他厌恶这样的行为,偏偏卿秋还摩挲着他的脊骨说:
“牺牲自己就能拯救喜欢的人,这样好的事……错过了以后可就不多见了。”
迟久没有说话。
一直到修长玉色的手顺着他的腰下滑,衣衫堆积在脚踝边。
他也没有说话。
……
卿秋是个恶趣味的人,恶劣的人,惹人厌的人。
迟久再次明确这一点。
那天见过一面后,不知是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卿秋开始频繁的在宾雅就在附近的情况下把他拽去角落。
角落是哪不重要,重要的是迟久绝对能看到宾雅。
迟久皱眉。
“你变态啊?那么喜欢被看?暴露癖?”
这是个舶来词。
迟久觉得,拿来骂卿秋很合适。
卿秋又咬他的耳朵。
迟久嘶了一声,瞪着眼睛,追着卿秋打。
“你干什么?别咬了!”
怪癖。
迟久思来想去,想了半天脏话,也只找出这么个确切的词来形容卿秋。
他是个男人。
虽不大健全,但到底是个男人。
一层薄薄的皮,没有女孩子的温软,不知道卿秋为什么那么爱啃他。
都肿成小丫头了。
迟久拍拍胸,忧心忡忡。
卿秋从他怀中抬首。
玉一般温润的眉眼,此刻薄唇殷红,添了一些邪气。
“嫌疼?这么没男子气概?”
迟久被精准踩雷。
“谁没男子气概了?你咬啊!我就不信我能被你咬死!”
迟久挺了挺单薄的胸脯。
卿秋被他逗得发笑,伸出手,将他按了回去。
“好了,该破皮了。”
迟久暂时偃旗息鼓。
侧身,他看向对面,继续魂不守舍。
“你没骗我对吧?”
卿秋“嗯?”了一声,神色闲散,随意将他声音弄碎。
迟久扶着墙。
卿秋在不悦,但他粗神经,还在不依不饶地问:
“这样和你做时间就能再减半是吧?船票也会给我对吧?”
迟久乖乖配合就是为了这个。
只要在室外,多弄个几次,他就能够钻漏洞缩短被迫和卿秋相处的时间。
半年,最短三个月。
卿秋就会放他离开,还保证过,会给他买离开用的船票。
——和宾雅一起。
迟久幻想着,似乎已经到了那一天,声音都变得轻快。
卿秋一用力。
迟久又叫唤起来,吃痛地拿手拍他。
“快烂了!”
卿秋扣住他拍人的手,面无表情,有些渗人。
“别提别人的名字,烦。”
迟久噤声,见卿秋将他抱进怀里,在他耳畔威胁:
“再乱说话,我就把别人介绍给宾雅。”
迟久彻底没动静了。
他知道,他就是菟丝花,寄生虫。
他想对宾雅好。
但他能拿来对宾雅好的东西,基本都是卑躬屈膝,从卿秋那讨来的。
迟久指望着拿卿秋的钱和宾雅双宿双飞。
不过卿秋那么坏……
迟久的确怕,卿秋会给宾雅找别的男人。
卿秋人脉广。
他要帮着找,肯定能找到英俊多金十全十美的,到时候他就是换来的钱宾雅也会看不上的。
迟久沉默了。
见他不说话,卿秋反又勾着他的脖颈,故意逗他玩。
“你都被我这样了,怎么还有心思想女人?真就那么想快乐和我不是也行?”
迟久不吭声。
他真是奇怪,卿秋一张儒雅书生的皮,一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死鬼样。
怎么偏跟驴似的?
半天没结束,迟久撑得手麻,又换了只手撑。
听了话,回答得不假思索。
“我是男人啊,你弄两下就弄两下,结束了我还是铁骨铮铮的一条好汉!”
迟久说完又去看宾雅。
宾雅坐在树下,抱着妹妹,捡着榆钱。
说要晚上给他做榆钱饼吃。
迟久一扬眉,不在乎人还在卿秋手里拿捏着,又得意起来。
“我跟你说,宾雅她——”
声音戛然而止。
迟久捂着肚子,脸色苍白,骂都骂不出声音。
他几乎要倒下。
是卿秋从后面环着他的腰,冷漠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命根子还被别人捏着,别说大话了。”
蠢驴。
迟久在心里暗骂,却也知道这样不是长久之计。
他得让卿秋快点结束。
多久都是一样的钱,他可没心情陪卿秋耗着。
迟久颤着靠近。
卿秋眉梢一扬,以为他又要打人,却也没躲。
好整以暇地等着迟久表演。
可出乎意料,迟久环住他的脖颈,缠着他索吻。
黏黏糊糊的。
卿秋一怔,蹙着眉想把迟久推开,迟久死赖着不放。
伴随着一声闷哼。
迟久松开手,终于解脱,得意地伸手道:
“给钱,快点。”
卿秋面色阴沉。
他抬手,明明想擦嘴,但许久后还是放下了。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卿秋嗓音喑哑。
迟久手里空着,闻言不解。
卿秋闭了闭眼,似是有些疲惫,许久后才开口。
“接吻,代表喜欢。”
迟久很嫌弃地“啊”一声。
“那也是对女人吧?你是男人我也是男人,怎么可能喜欢呢?”
一阵沉默。
卿秋额头青筋蹦起,开始怀疑,他为什么偏要给自己找罪受。
钱最后还是给了。
迟久拿着钱,欢天喜地地跑了。
……
宾雅的租屋,姐妹两人刚回来,就看见里头的迟久。
“宾雅!”
迟久挥挥手。
“你看,这些钱加上之前那些是不是够你半个疗程的诊费了?”
宾雅放下竹篮。
看向那些沉甸甸的钱时,却已经没了最初的开心。
“九九。”
宾雅坐下来,有些局促。
“这些钱太多了,都是你问大少爷要的吗?是不是太为难大少爷了?”
迟久听了不高兴。
“这些都是我用本事换来的,和卿秋又有什么关系?”
都怪他不能说出真相。
害宾雅真把卿秋当什么无偿普渡众生的大少爷,每天大少爷长大少爷短的。
迟久听了就窝心。
他甚至担心,宾雅会不会就因此喜欢上卿秋?
直到宾雅开口问:
“九九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少年心事被戳破。
迟久低下头,没了在卿秋面前的吊儿郎当,脸红得说不出话。
生怕宾雅会因为觉得他心怀不轨,讨厌并疏远他。
直到宾雅将他抱住。
“谢谢,我真的不知道,这世上真的有人会对我这么好。”
迟久听着宾雅哭泣。
鼻息间满是少女衣襟的馨香,让他浑身僵硬,又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做什么。
一直到宾雅主动放开他。
迟久依旧恍惚着,许久都无法回神。
宾雅看向眼前的迟久。
少年不看他,挠着头,像个毛头小子。
宾雅抵着唇笑了。
卿家的大少爷是个好人,帮过她,但不影响她很怕对方。
她原本就是一个戏子。
某天去后台换装,被人看上,被逼脱光了等着。
宾雅那天怕得要命。
可阴差阳错,她偷听到那人和别人的对话,知道那个人是卿先生的私生子,想害死大少爷上位。
她做出选择,把这件事告诉大少爷,大少爷便答应护她周全。
作为交换,她帮个小忙,将那些人勾去无人知晓的地方杀死,再伪装成他们马上风,意外死亡的假象。
后来人死了,她拿了报酬,和大少爷也没了联系。
与迟久的相识更加偶然。
那年对方生病时她常被大少爷叫去探望。
透光的小竹亭。
少年啃着朱红杏果,腌渍的汁水顺着细白手指往下面淌。
亮晶晶的。
是个漂亮的孩子,宾雅想,像她的妹妹。
父亲是个赌徒。
宾雅幼年丧母,担负着照顾妹妹的责任,心智比普通女孩更加成熟。
她其实并不像迟久想得那样喜欢强大的,能够为她遮风避雨的男人。
大少爷太过可怕。
因为父亲的影响,她更加喜欢能够照顾的,像妹妹一样无害的伴侣。
宾雅语气担忧。
“不过我比你大了许多,你真的不介意吗?”
迟久看见希望的曙光。
一把抓住宾雅的手,激动得差点咬了舌头,却还是要说:
“不介意,我一点都不介意!”
和卿秋不同。
宾雅是个温柔的人,能让他想起阿伯,年幼时幻想过的和蔼父母。
卿秋太冷漠,像那些能够伤害他的人,有时迟久会因为这样的人居然偏袒自己而感到安心。
但更多时候是怕。
原本迟久还犹豫着,他对卿秋究竟是怎样的感情,可现在喜欢许久的宾雅都这样说了。
迟久将卿秋抛在脑后。
“等我攒够钱,我会买两张船票,带你一起离开这个地方。”
迟久将宾雅抱在怀里,也就是这时候,他才会觉得自己像是阿伯口中顶天立地的男人。
“等离开了这里,没人知道你我是谁,就不会有人在意我们的年龄。”
宾雅也抱住迟久。
他们一个没有父母,一个父母早亡,都是没有家的人。
这个社会不婚嫁的女人外出不方便。
宾雅不喜欢暴戾的男人,思来想去,和迟久私定终身。
约好等迟久攒够钱就一起离开。
……
那天,连去见卿秋的时候,迟久都是哼着小曲的。
他罕见地配合。
不推不打也不骂,卿秋要他做什么他就去做什么,甚至不说他也主动去做。
结束了。
卿秋侧过身,瑞凤眼泛着欲红,骨节分明的手搭在底下毛绒绒的脑袋上。
轻喘声散去。
卿秋把底下的人抱进怀里,摸摸他过长的黑发。
“今天怎么这么乖?”
这样主动,还是那天过后第一次。
交易让身体的距离变近。
但迟久实际上对他的态度冷下来,一完事就提裤子离开。
没良心的小混蛋。
卿秋轻叹一声,却没真的生气,薄唇微微上翘。
“被抛弃了是吗?”
卿秋抱着人,拿起梳子,一下下顺着刚刚被他抓乱的长发。
“那就回来吧,我不嫌弃,可以继续养你。”
迟久没动静。
他不管卿秋对他做什么,只低着头,专心清点手上的钞票。
“财迷。”
卿秋戳了戳他脑袋,翻出小木盒,找里面的发饰。
他挑了根红绳。
玉指虚拢着乌色的发,绕了一圈又一圈,正要系上结。
迟久忽地转身。
他笑起来,黑白分明的眸子弯着,像是要发出光。
“谁被抛弃了?宾雅已经答应和我在一起,我半年后就会带宾雅离开,我们会去另一个地方,然后相爱成婚……”
声音渐渐弱了下来。
“吧嗒!”
发间束着的红绳散开,就连装着各色发饰的木盒也被推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