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深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青铜城的齿轮在高温中发出濒死的呻吟。张骁的掌心死死扣住陨铁匣,匣面烫得几乎要烙进皮肉。陈青梧的唐卡在热浪中猎猎作响,梵文经咒泛着血光,将三人笼在薄如蝉翼的金刚罩里。
“选销毁!”陆子铭突然嘶吼,他手中的青铜罗盘指针崩成三截,“液态金属开始沸腾了!”
张骁的拇指悬在光幕的猩红按钮上。陈青梧忽然抓住他的手腕,她发间的七叶莲香气混着硫磺味,在灼热的空气里撕开一线清明。“等等,”她将唐卡一角缠上陨铁匣,“《工师物语》里说,墨家机关‘毁匣必焚城’,得用阴阳二气缓冲。”
熔岩河在脚下翻涌,青铜街道寸寸龟裂。陆子铭甩出三枚五铢钱,铜钱在半空摆成三才阵,他咬破指尖抹过罗盘残骸:“巽位生风,震位引雷——青梧,用你的天工线!”
陈青梧腕间银丝如瀑,丝线末端系着从冰棺取得的青铜铃。铃声荡开的刹那,张骁按下销毁键,陨铁匣裂出蛛网纹路,地心传来洪荒巨兽苏醒般的咆哮。
“抓住齿轮盘!”张骁将香囊拍在盘心,龙脑香混着硫磺轰然炸开。三人跃上旋转的青铜圆盘,陈青梧的银丝缠住盘沿凸起的二十八宿星图,陆子铭的罗盘残片卡进卯榫缝隙,硬生生将下坠的势头扳成螺旋上升。
熔岩追着他们的脚跟喷涌,青铜齿轮盘在高温中泛出诡异的幽蓝。张骁的虎口被震裂,血珠刚渗出就被蒸成褐色的痂。陈青梧突然轻笑:“记得蚂蟥谷的盐火墙吗?”她抖开唐卡,十二臂神人的莲花舟竟从帛面浮出虚影,舟尾青铜剑引着熔岩分流。
陆子铭突然将罗盘按进胸口,咳着血沫大笑:“墨家星槎的残骸……原来早就藏在《甘珠尔》的梵唱里!”他并指为剑,沾血在齿轮上画出河图洛书,盘底喷出青紫色的地脉之气,推着他们撞向上方崩塌的岩层。
一千二百米,八百米,三百米——陈青梧的银丝突然绷断七根。张骁反手抽出棺中取得的青铜剑,剑脊六道轮回图亮起饿鬼道的翡翠眼,剑尖捅进岩壁的瞬间,墨脱雪山特有的冷风混着雪粒子劈头盖脸砸下来。
熔岩在身后封住最后一道裂缝,青铜齿轮盘在雪地里砸出十丈深的坑。陈青梧瘫在雪堆里,唐卡裹着三人像条皱巴巴的茧。陆子铭扒开雪层嗅了嗅,突然抓起把冰碴子往嘴里塞:“玄武岩的味道……我们真把地心城煮成熟饭了。”
张骁摸向香囊的手忽然顿住。龙脑香气里混进丝腥甜,他低头看见林寒塞给自己的加密档案袋,1993年的昆仑山科考队照片在高温中显影,某个戴金丝眼镜的学者腕上,晃着共济会遗产部的六芒星刺青。
雪原尽头传来直升机轰鸣,陈青梧的银丝却悄无声息缠上他脚踝。“别动,”她眼底映着雪崩前的惨白天光,“七点钟方向,冰层下有东西在反光。”
陆子铭突然将五铢钱抛向空中,铜钱在暴风雪里摆出个残缺的八卦阵。“是血藤索桥的铜铃声,”他抓起把雪擦去罗盘上的血渍,“有人比我们先爬出来了。”
熔岩吞没的深渊里,半融的青铜齿轮闪着磷火般的幽光。黑衣人的冷笑混着风雪传来,像条毒蛇钻进三人耳膜。陈青梧的唐卡无风自动,十二臂神人手中的青铜剑突然指向东南——胡夫金字塔顶的星图,正在云层后若隐若现。
张骁将香囊系回腰间,龙脑香裹着硝烟味刺破风雪。他望向墨脱方向层层叠叠的莲花状山峦,忽然想起僜人老者那句话:“战神袋现世的时候,地狱的业火会烧穿十八层岩壳。”
冰层下的反光倏然熄灭,仿佛有双眼睛随着熔岩冷却缓缓闭合。陆子铭擦亮火折子,跳动的火苗里映出三张沾满冰碴的脸。“该去找七叶莲泡茶了,”他踹了脚冻硬的青铜齿轮,“这玩意当炭火正合适。”
陈青梧笑着将唐卡甩成朵莲花,花心托着从地心城带出的半截机械触手。张骁突然拽过两人扑进雪坑,直升机探照灯扫过的刹那,他嗅到香囊里新添的硫磺味——那是林寒说的“毒雾攻击模式”,在暴风雪里洇开淡淡的杀机。
熔岩最后的余温在身后凝结成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