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里的霉味混着血锈气涌进云栖鼻腔。
她望着血刃堂杀手腰间晃动的带血匕首,喉间发紧——那些匕首每柄都淬过三种以上的毒药,光是擦破点皮,就能让筑基期修士浑身溃烂。
\"阿砚!\"她反手攥住沈砚的手腕,指尖触到他掌心未干的血渍。
方才为护她挡下破甲弩,他的右臂还在渗血,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沈砚低头看她,眉峰微挑,眼底却软得像春夜的雾:\"我在。\"
这两个字像颗定心丸落进云栖心口。
她深吸一口气,老桃树新芽在袖中轻颤,清冽的草木香漫开,暂时压下了毒雾的腥气。
转头时,正看见冯书生扶着吕书生的肩,两人额头都冒了薄汗——冯书生的算珠串只剩九颗,每颗都泛着暗金;吕书生的符笔断了笔尖,正用指甲抠着腰间竹管里的朱砂,指尖染得通红。
\"防线结构变了。\"顾师姐突然出声,她的指尖在岩壁上快速敲击,\"方才破万毒噬心珠时,地道的通风口被震塌了三个。
现在血刃堂的人只能从主道过来,两侧的暗渠...\"她顿了顿,指甲在岩壁某处抠出个浅痕,\"这里有苔藓,是阴湿环境才长的。
暗渠应该直通主防线后方。\"
梁师姐凑过来,发间银铃轻响:\"方老鬼的人最会藏拙。
去年在苍梧山,他们故意把粮仓设在明面,实则藏粮洞开在鼠蚁道里。\"她的指尖沿着顾师姐的痕迹画了个圈,\"这苔藓的纹路——左边密右边疏,暗渠出口该在左侧。\"
吕书生突然拍了下大腿:\"对了!
我在《九黎地志》里看过,上古修士修地道时,为防外敌,会留'虚门'当诱饵。
虚门的苔藓会比真门多三成,因为要定期洒水伪装。\"他指着左侧苔藓较稀的位置,\"这里才是真暗渠!\"
云栖的心跳陡然加快。
她望向沈砚,他正用长枪挑开染毒的衣袖,露出小臂上狰狞的伤口,却冲她点了点头。
石谋士不知何时凑过来,折扇敲着掌心:\"虚虚实实,咱们就拿虚门当饵。\"他的眼睛亮得像星子,\"蔡道长的迷阵能引走一半兵力,胡道长的机关假人再分一半——剩下的,够咱们钻真暗渠了。\"
\"汪药师。\"云栖转身,看见他正用丹炉碎片刮着腐骨草残渣,\"要是暗渠里有毒雾...\"
\"放心。\"汪药师把最后一点草屑弹进炉里,\"我刚才用老桃树新芽的香气试了试,那腐骨草的毒雾见了这香就散。\"他指了指云栖的袖中,\"你带着新芽,就是活的防毒阵。\"
杜铁匠突然从后方挤过来,手里举着块黑黢黢的铁块:\"我把冯书生的算珠熔了三颗,打了这对透甲钉。\"他粗糙的掌心还沾着铁屑,\"专破血刃堂的软甲,你收着。\"
云栖接过透甲钉,指尖被铁块的余温烫了下。
她望着这群沾着血污、带着伤的同伴——冯书生的算珠串松松垮垮,吕书生的道袍破了三个洞,梁师姐的银铃少了两枚,连向来整洁的顾师姐,发尾都沾着块不知道哪来的泥。
可他们的眼睛都亮着,像寒夜里的星火。
\"听我说。\"她提高声音,地道的回音里,血刃堂的脚步声更近了,\"蔡道长去东边布迷阵,胡道长带机关假人去南边。
冯书生、吕书生跟我走暗渠,沈砚带主力正面牵制。
汪药师守在暗渠入口,杜铁匠...\"她看向杜铁匠,\"你跟着沈砚,透甲钉先给阿砚用。\"
\"好。\"沈砚应得干脆,转身时枪尖划出金弧,正挑落一枚从暗角射来的淬毒飞针。
他冲云栖笑了下,那笑里带着点野气的狠劲,\"我给你拖够半柱香。\"
蔡道长最先动了。
他掐着指诀往东边岩壁上贴黄符,每贴一张,岩壁就泛起一层青雾。
胡道长则从背囊里掏出个木盒子,掀开时\"扑棱棱\"飞出十几只木鸢,每只木鸢肚子里都塞着引火符——这是他连夜用杂役房的废木料做的,翅膀上还粘着没擦净的木屑。
\"走!\"云栖拽着冯书生、吕书生钻进暗渠。
暗渠比想象中窄,她的道袍被岩壁剐破一道,却顾不上疼。
老桃树新芽的香气在狭小空间里扩散,她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混着冯书生的算珠轻响——他正用算珠敲岩壁,根据回声判断距离。
\"还有三十步。\"吕书生突然压低声音,他的符笔在岩壁上画了道荧光符,\"这里有松动的土,应该是出口。\"
云栖摸出透甲钉,指甲掐住钉尾。
暗渠出口的土块突然簌簌往下掉,她屏住呼吸,看见半张青灰色的脸从外面探进来——是血刃堂的杀手!
\"小心!\"冯书生的算珠\"叮\"地弹在杀手耳后,那杀手闷哼一声栽进来。
云栖的透甲钉跟着刺进他心口,软甲\"嗤\"地裂开,鲜血溅在她手背,却不觉得烫。
\"出来了!\"吕书生扒开土块,外面的光线刺得人睁不开眼。
云栖眯着眼睛望去,正看见方首领的蛇杖在人群中晃动——沈砚的长枪挑翻三个杀手,杜铁匠的透甲钉\"噗\"地钉进敌人肩胛骨;蔡道长的迷阵里,十几个黑斗篷正挥着武器乱砍空气;胡道长的木鸢引着火符,把南边的岩壁烧得噼啪响。
\"成了!\"冯书生的算珠突然爆发出金光,十七道身影的气息开始衰减——他在算珠里藏了追踪符,此刻正定位着主防线上的关键节点。
吕书生的符笔蘸着自己的血,在半空画了道巨大的火符,\"轰\"地炸开,把防线的木栅栏烧出个缺口。
云栖的袖中突然发烫,老桃树新芽舒展成四片嫩叶,清香如浪般涌开。
她看见方首领猛地转头,蛇杖上的鳞片\"唰\"地立起,眼底的阴狠几乎凝成实质。
\"小友,你以为...\"
方首领的话被一声炸响打断。
云栖转头,正看见沈砚的长枪刺穿最后一个正面防守的黑斗篷,枪尖挑着对方的面纱甩在地上。
可就在这时,方首领的蛇杖重重砸在地上,地道里突然响起某种古老的吟唱声,像是无数人在同时说话,又像是风穿过空谷。
云栖的脚步顿住。
她感觉有什么东西正从地下涌上来,像无形的手,缠住她的脚踝、手腕、喉咙。
沈砚的长枪\"当啷\"落地,他猛地拽住云栖的手,掌心全是冷汗:\"结界!\"
冯书生的算珠串\"啪\"地崩断,九颗算珠滚落在地;吕书生的符笔\"咔\"地断成两截,朱砂溅在岩壁上,像滴滴血珠。
云栖抬头,看见头顶的光线正在扭曲,红的、绿的、紫的光带交织成网,将他们困在中间。
方首领的身影在结界外变得模糊,却能清晰看见他舔了舔嘴唇,蛇杖上的幽绿光芒比之前更盛。
老桃树新芽在袖中剧烈颤抖,清香里透出几分焦灼。
云栖攥紧沈砚的手,听见同伴们急促的呼吸声在结界内回荡。
她望着四周闪烁的光芒,突然想起方才暗渠里那株腐骨草——有些东西,破了一层,才会露出更狠的牙。
而这,不过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