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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书吧 > 历史军事 > 乾元盛世系统 > 第66章 三线鏖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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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工坊,休憩窝棚

浓稠的药味裹挟着血腥与汗臭,沉甸甸地压在窝棚里每一寸污浊的空气上。墨衡的身体如同被暴风蹂躏过的枯草,深陷在硬板床上,每一次微弱至极的呼吸都带着令人心悸的滞涩。老军医沉重的摇头和那句“看命数,看天意”的回响,像冰冷的裹尸布蒙在所有人心头。

然而,那震耳欲聋、永不停歇的锻锤轰鸣,却如同大地深处传来的顽固心跳,一次次将墨衡濒临溃散的意识从彻底沉寂的深渊边缘强行拽回。

混沌的意识之海并非死寂。滚烫的铁水飞溅、扭曲的赤红枪管旋转、墨家典籍上扭曲跳跃的鬼画符、父亲临终时穿透时光的殷切目光……无数破碎的意象在粘稠的黑暗中疯狂冲撞、沉浮,构成一片精神炼狱。冰冷的系统提示音是这片炼狱的残酷背景音:

【警告:主体生命体征持续下降…临界点逼近…】

【启动深层意识防护力场…能量消耗加剧…】

【核心缺陷:‘闭气性不足’关联方案检索中…关联方案检索中…】

检索带来的并非救赎的曙光,而是更狂暴的信息风暴!混乱的数据流和模糊的结构残影如同无形的绞索,撕扯着他仅存的思维碎片。就在这极致的混乱与痛苦即将把他彻底吞噬的刹那——

一道强光,蛮横地刺穿黑暗!

一个前所未有的、精密到令人战栗的结构图,如同神启般烙印在他混乱的意识核心!

核心是一个带有深邃螺旋纹路的圆柱体(枪机),前端凸起闭锁榫头,后端连接着繁复的击发装置。它被强行嵌入一个带有完美匹配螺旋凹槽的金属套筒(枪管尾端)的想象图景中。旋紧!闭锁!严丝合缝!冰冷的注释如同审判之锤砸落:

【终极解决方案建议:后装式螺旋闭锁枪机原理图(超前时代技术,需配套超精密加工工艺及高强度合金材料)】

“呃…嗬…” 墨衡干裂灰败的嘴唇间,溢出一声被扼住咽喉般的、痛苦到极致的呓语。那结构图带来的冲击,远超身体的伤痛,是灵魂层面的撕裂与重塑!他枯槁如鸡爪的手指,在污秽的薄被上,猛地、神经质地抽搐了一下,指尖划过一道极其短暂、扭曲、却又带着某种奇异韵律的轨迹——一个不完整的螺旋纹路!随即,那手指如同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颓然垂下,再无动静。

窝棚角落的阴影,仿佛活物般微微蠕动了一下。王承恩的身影如同从墙壁中析出,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在昏暗光线下精准地捕捉到了那微不可察的指尖抽搐,以及薄被上那几乎被污迹瞬间掩盖的、昙花一现的螺旋划痕!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如针尖,一丝混杂着惊涛骇浪般惊异与磐石般决然的寒光,在眼底深处爆燃,旋即又沉入深潭般的幽暗。这垂死之人无意识的勾画…是什么?是谵妄?还是…天启?他无声地吸了一口带着死亡气息的冰冷空气,身影再次融入阴影,仿佛从未存在,只有那螺旋的轨迹,深深烙入了他掌控帝国暗流的脑海。

**乾清宫西暖阁**

碎裂的成窑斗彩瓷片和冰冷的茶渍,依旧狼藉地散布在金砖地上,无声诉说着帝王不久前爆发的滔天怒火。空气凝滞得如同铅块。

赵琰枯坐于紫檀御案后,案头堆积如山的奏疏被粗暴地扫开一角,露出一片冰冷的紫檀木面。他面前只摊开两份东西:一份是王承恩昨夜呈上的、关于黑风坳血战与铁料无恙的凝练奏报;另一份,则是工部右侍郎张珉刚刚递上来的、言辞恳切、忧国忧民的《谏停西山靡费疏》。

殿内死寂,唯有更漏单调的滴水声,如同敲打在紧绷的神经上。

“啪!”一声轻响,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赵琰将张珉那份字字珠玑、引经据典痛陈西山工坊“虚耗国帑”、“役使民夫”、“有违圣人之道”的奏疏,随手丢在奏报旁边。嘴角勾起一丝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王承恩。”

“奴才在。”阴影中,司礼监掌印太监的身影无声浮现,如同鬼魅。

“传旨,”赵琰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铁摩擦般的穿透力,“巳时初刻,平台召对。着内阁辅臣、工部尚书、兵部尚书、户部尚书、五军都督府在京勋贵,悉数到场。议——西山工部物料调拨事。”

王承恩躬身:“遵旨。奴才即刻去办。”他眼角余光扫过御案上那两份截然不同的文书,心中了然。皇爷,这是要借张珉的“谏言”,把火烧得更旺,把藏在幕后的手,逼到台前!他无声退下。

巳时初刻,平台。

初冬的寒风卷过空旷的平台,吹得蟒袍玉带猎猎作响。内阁首辅张廷玉须发花白,神色凝重,立于文臣之首,身后站着工部尚书李维、兵部尚书孙传庭、户部尚书周奎,以及几位阁臣。勋贵一侧,则以成国公朱纯臣为首,几位公侯伯爷神色各异,或倨傲,或阴沉,或带着几分事不关己的漠然。

赵琰端坐于明黄宝座之上,龙袍在寒风中纹丝不动,面色平静,眼神却深如寒潭,扫视着阶下群臣。那股无形的威压,让原本有些窃窃私语的平台瞬间落针可闻。

“诸卿,”赵琰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工部右侍郎张珉有本,言西山工坊虚耗国帑,役使民夫,其情可悯,其言可嘉。”他顿了顿,目光如电,射向站在工部尚书李维身后的张珉,“张珉。”

张珉心头一凛,连忙出列,躬身:“臣在。”

“你奏疏中所言,西山工坊‘月耗铁料巨万’,可有实据?”

张珉定了定神,朗声道:“回禀陛下,据工部营造司清册所载,仅上月,西山工坊便支取上好闽铁、赣铁共计一千三百料!此乃实打实之数目!且其用途不明,产出几何更是无从知晓!此等靡费,国库焉能长久支撑?民力焉能不疲?”

“哦?一千三百料?”赵琰微微颔首,目光转向户部尚书周奎,“周奎,上月西山工坊,从户部支取了多少铁料款项?”

周奎是个老滑头,闻言心头一突,硬着头皮出列:“回陛下…工部调拨单…需经工部核验,户部…户部照单拨付…账目上…上月西山工坊支取款项,确…确可购铁料一千三百料左右…”

“左右?”赵琰语调微扬,带着一丝嘲讽,“张珉说是实打实,你户部却说‘左右’?李维!”他目光陡然锐利,刺向工部尚书。

李维头皮发麻,躬身道:“臣在!调拨单…调拨单经臣部勘核,数目无误…”

“数目无误?”赵琰冷笑一声,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在平台之上,“那朕倒要问问!工部营造司的勘合大印,何时盖到了伪造的调拨单上?!又为何会出现在千里之外、企图劫夺朝廷铁料的匪徒手中?!”

此言一出,如同石破天惊!

“伪造?!”

“劫夺铁料?!”

群臣哗然!张珉脸色瞬间煞白!张廷玉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精光一闪!勋贵队列中一阵骚动,成国公朱纯臣眉头紧锁。

赵琰猛地从宝座上站起,龙袍下摆带起一股寒风。他不再看面无人色的张珉,目光如冰刃般扫过群臣,最终落在张廷玉脸上:“张阁老!你门生张珉所掌之司,印鉴竟为匪类所用!此乃渎职?还是…通敌?!”

“陛下!”张廷玉须发皆张,一步踏出,声音沉凝如铁,“印鉴被伪,乃工部监管不力,张珉难辞其咎,老臣自当严查,绝不姑息!然,空口无凭,岂能妄断通敌?此乃动摇国本之言!劫夺铁料之事,更是匪夷所思!陛下明鉴,莫要听信小人一面之词!”

“一面之词?”赵琰怒极反笑,猛地一拍御案!“王承恩!”

“奴才在。”王承恩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御阶旁,双手捧着一个蒙着黑布的托盘。

赵琰一把掀开黑布!

托盘上,赫然是半块狰狞的狼獾兽头腰牌!边缘断裂处,参差狰狞!旁边,还有一小撮暗红色的粉末,以及一个碎裂的黑色圆球残片,散发着若有若无的甜腥恶臭!

“此腰牌残片,乃昨夜真定府泰和货栈外,伏击朝廷铁料车队、使用此等北狄萨满秘制‘腐骨狼烟’的死士所遗!印有张珉司印鉴的伪造调拨单,亦被贼人夺走焚毁!”赵琰的声音如同寒冰,字字诛心,“张珉!你告诉朕!你的印鉴,怎会和北狄死士的腰牌,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张珉如遭雷击,浑身筛糠般颤抖起来,双腿一软,“噗通”跪倒在地,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无尽的恐惧淹没了他。他下意识地看向座师张廷玉,眼中满是哀求。

张廷玉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他死死盯着托盘上那半块狰狞的北狄腰牌,那刺鼻的毒烟残骸,心中惊涛骇浪!他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牵扯到了北狄!而且证据如此确凿!这已远非简单的党争倾轧!

“陛下!”张廷玉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此物…此物来源…还需详查!或有栽赃嫁祸之嫌!张珉或有失察之罪,但通敌…绝无可能!老臣愿以身家性命担保!”

“担保?”赵琰居高临下,目光如万载寒冰,冷冷地注视着这位三朝元老,“张阁老,你的身家性命,担保得了这北狄的狼獾图腾?担保得了这焚肺腐骨的萨满毒烟?”他缓缓坐下,手指轻轻敲击着冰冷的御案扶手,发出笃、笃、笃的声音,每一下都像敲在群臣紧绷的心弦上。

“朕不需要你的担保。”赵琰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比刚才的暴怒更令人胆寒,“张珉,即刻停职,锁拿下诏狱!由东厂、锦衣卫会同三法司,严查工部营造司印鉴外泄、铁料调拨之弊!一应涉案人等,无论牵扯到谁,”他目光如刀,缓缓扫过勋贵队列,在成国公朱纯臣脸上停留了一瞬,“给朕连根拔起!”

“至于西山工坊,”赵琰的目光投向西方,仿佛穿透了重重宫墙,落在那座被炉火映红的山峦,“乃国之重器!所耗铁料,皆用于锻造护国利器!再敢有以‘靡费’、‘役民’等辞攻讦阻挠者——”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厉,如同九霄龙吟,震得整个平台嗡嗡作响,“视同通敌!立斩不赦!”

寒风卷过平台,死一般的寂静。张廷玉脸色灰败,闭目不言。张珉瘫软在地,如同烂泥。勋贵们噤若寒蝉。唯有那半块狰狞的北狄腰牌,在初冬惨淡的阳光下,闪烁着冰冷刺骨的幽光。

赵琰端坐龙椅,手握腰牌断裂的冰冷边缘,那粗糙的触感如同北地刮骨的寒风。他目光扫过阶下神色各异的群臣,最后定格在张廷玉强作镇定却难掩惊涛的眼底。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淬了冰的冷笑。

山雨欲来,这朝堂的风,刮得更疾了。而西山的炉火,在死亡的阴影与帝王的意志下,必须烧得更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