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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书吧 > 历史军事 > 乾元盛世系统 > 第97章 鹰愁涧前,暗刃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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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鹰愁涧前,暗刃出鞘

朔风卷着冰碴子,刀子般刮过官道两侧光秃秃的山壁,发出凄厉的呜咽。落马坡的惊魂甫定,并未带来片刻喘息,反而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那匹倒毙挽马蹄铁里卡着的、边缘锐利如刀的黑石,绝非偶然。李严将其紧紧攥在掌心,刺骨的寒意透过皮手套渗入骨髓,也渗进了他每一个警惕的神经末梢。

队伍在沉默中艰难跋涉。落马坡的陡峭被甩在身后,但前方官道并未变得平顺,反而愈发狭窄曲折。天色如同被泼了浓墨,沉甸甸地压下来,预示着又一场暴风雪。王启年几乎寸步不离炮车,尤其是那关键的轮轴部位。每一次颠簸,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都死死盯住轴套,手指不时飞快地触摸轮毂温度,鼻翼翕动,捕捉着空气中任何一丝可能出现的、不该有的酸腐气息。新换上的桐油气味浓郁,暂时掩盖了一切,但那份被投毒渗透的阴影,如同附骨之蛆。

“大人,”王启年趁着检查间隙,靠近李严,声音压得极低,嘴唇因寒冷和紧张而微微发青,“落马坡那石头…太巧了。像是算准了挽马发力点丢下的。而且…那酸蚀油脂的阴招,加上这路上的‘意外’,都指向一个地方——鹰愁涧!”

李严目光如电,扫向前方。官道蜿蜒没入一片更加险峻的山谷入口,两侧山崖如同巨鹰收拢的翅膀,嶙峋陡峭,怪石狰狞。谷口狭窄,仅容两辆大车并行。冬日里,一侧山崖的积雪和冰挂悬垂欲坠,另一侧则是深不见底的漆黑悬崖。风声在这里被挤压、放大,变成鬼哭般的尖啸。

“鹰愁涧…”李严的声音比寒风更冷,“飞鸟亦愁,何况负重之车马。天险,更是人为设伏的绝地。”他勒住墨龙,手轻轻抚过刀柄上的冰冷纹路。“传令!原地休整半个时辰!检查所有车马装备,尤其是炮车!王启年,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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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物院的匠人们临时搭建的简易工棚里,气氛凝重。几盏防风的气死风灯发出昏黄的光,勉强照亮了中央木台上摆放的几样东西:几枚用油纸包裹严实的“雷吼”专用开花弹,一小块边缘带着新鲜刮痕的精钢轴套,还有几样小巧的工具。

王启年小心翼翼地剥开一枚炮弹的油纸,露出黄铜浇铸的弹体和精心安装的引信管。他拿起一个特制的、带有细长尖针的放大镜筒,凑到引信与弹体结合处,一点一点地移动着检查。灯光下,他的神情专注得近乎狰狞。

突然,他的手指猛地一顿!放大镜聚焦在引信管根部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与铜材本身纹理融为一体的划痕上。那划痕极浅,若非刻意寻找且有经验者,根本无从察觉。王启年屏住呼吸,用一把细如牛毛的镊子,尖端蘸上一点特制的无色药水,极其轻柔地点在那个划痕上。

嗤……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风声掩盖的声响。那处划痕周围的铜质,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出一种诡异的、极其浅淡的蓝绿色!

“混账!”王启年猛地直起身,额角青筋暴跳,眼中怒火几乎要喷出来,“大人!您看!”

李严凑近,锐利的目光瞬间捕捉到了那抹异色。

“这是…?”

“是‘鬼见愁’!”王启年咬牙切齿,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一种极阴损的蚀铜药水!涂抹在引信管根部这最薄弱、受力最大的结合处,平时看不出任何异常!但只要炮弹被装入炮膛,承受发射时的巨大冲击和摩擦生热…这里就会变得极其脆弱!十有八九,炮弹会在炮膛内…提前炸开!”

炮膛炸裂!数千斤的“雷吼”瞬间变成一堆致命的碎片,将周围的一切,包括炮手和指挥官,撕得粉碎!

寒意,比鹰愁涧外的风雪更甚,瞬间攫住了李严的心脏。油脂蚀轴,路上碎石惊马,再加上这炮弹引信上的致命手脚…环环相扣,招招致命!目标不仅仅是要毁掉“雷吼”,更是要将押运队伍的核心力量,连同这国之重器,一起葬送在鹰愁涧的深渊里!

“负责炮弹保管和检查的,是谁?”李严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但工棚内的温度仿佛骤降了十度。

“是军械组辅兵张五!还有他的搭档赵六!”一个负责军械的匠人头目立刻回答,脸上也满是惊骇,“每次启封、检查、再封装,都是他们两人经手!每次都是三人共验签押,但…但这引信根部的隐秘处,若非刻意细查,根本…”

“张五…赵六…”李严咀嚼着这两个名字,脑海中闪电般掠过出发前对辅兵营的重新甄别档案。张五,记录显示是京畿卫戍部队因伤退役的老兵,背景“清白”。但此刻,这“清白”二字显得无比讽刺。

“拿下!”李严没有半分犹豫,“秘密拿下!分开审讯!动作要快,不要惊动其他人!”

命令无声地传递出去。休整的队伍外围,几名看似随意巡视的金鳞卫精锐,如同阴影般悄然移动。

---

京城,西缉事厂。

值房内,炭火烧得通红,却驱不散冯保眉宇间的阴寒。他面前的桌案上,摊着几张新呈上的炭笔速写和一份墨迹未干的密报。

速写潦草却精准:深夜,曹吉祥名下那间阴森的棺材铺后门打开,几个精壮汉子抬着几口看似沉重的薄皮棺材,装上一辆蒙着厚毡的骡车。棺材形状略显怪异,并非通常的弧顶,反而更接近…长方形的箱子?车轮在冻土上压出极深的辙印。

另一幅速写则是城南废弃官窑砖场外围:一处坍塌了大半的旧窑口,被杂乱砖石和枯草半掩着,但枯草有被反复踩踏、拨动的痕迹。窑口下方阴影处,隐约可见半个模糊的脚印,指向深处。

密报内容更令人心惊:“…卑职等冒险靠近砖场旧窑口,于下风口处嗅得强烈硝磺之气,间有苦味(疑似硫磺提纯不佳之味)。夜间曾闻窑口深处传出闷响及金属敲击声。疑有大规模火药囤积及分装!另,跟踪骡车,其最终目的地确为砖场,卸下‘棺材’后空车返回棺材铺。卑职斗胆推测,‘棺材’内所盛,绝非尸骸,乃火药或…已制成之地雷、轰天雷等物!”

轰!

冯保一掌重重拍在桌案上,震得笔架砚台齐齐一跳!镜片后的双眼,寒芒爆射!

“好!好一个‘棺材’!好一个‘砖场’!”他声音嘶哑,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暴怒,“曹吉祥!刘瑾老贼虽死,你这余孽倒是把他的阴毒学了个十成十!竟敢在京城脚下,囤积如此巨量火药!你想做什么?想把整个京城…掀上天吗?!”

他猛地站起身,在值房内急速踱步,黑色袍袖带起一股冷风。“靖王…靖王!你这哪里是觊觎皇位?你这是要拉着整个京城给你陪葬!‘地龙翻身’…原来如此!好一条焚城裂地的毒龙!”

“督公!”一名心腹档头悄无声息跪在门口,双手呈上一枚小小的蜡丸,“内线急报!刚自靖王府传出,用‘地龙三号’密语!”

冯保一把抓过蜡丸,捏碎,展开里面卷得极细的纸条。上面只有一行蝇头小楷,却看得冯保瞳孔骤然收缩:

“货已备齐,七日后子时,地火喷涌。令:鹰愁涧,‘雷’需准时‘自鸣’,以绝后患。落款:玄鸟。”

“玄鸟”是张廷玉在密谋中的代号!

“鹰愁涧…‘雷’自鸣…”冯保瞬间明白了靖王一伙的全盘毒计!他们要在京城发动惊天爆炸的同时,让北上的“雷吼”在鹰愁涧自行炸毁,彻底断绝雁回关的希望,也抹杀李严和格物院的火种!双管齐下,彻底粉碎皇帝内外一切翻盘可能!

“来人!”冯保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八百里加急!将此密报原文,连同我西厂令牌,直送北上官道,务必亲手交到李严李大人手中!告诉他,鹰愁涧有诈,军械组辅兵张五、赵六乃内鬼,目标在炮弹引信!让他千万小心!另,加派人手,给咱家死死盯住曹吉祥、棺材铺、砖场!没有我的命令,一只耗子也不许放出来!准备好人手、火器、沙袋,随时待命!京城这火药桶…咱家亲自来守!”

“是!督公!”当头领命,如飞而去。

冯保重新坐回太师椅,望着窗外沉沉的黑夜。李严此刻恐怕已在鹰愁涧边缘…这迟来的警告,能赶得上吗?他缓缓闭上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如同在敲击着倒计时的丧钟。

---

鹰愁涧入口外三里,一处背风的坳地。

休整的队伍已重新集结,但气氛比凛冬的空气更加凝滞。李严站在一处凸起的岩石上,墨色大氅在狂风中猎猎作响。他面前,跪着两个被牛筋绳捆得结结实实、嘴里塞着破布的人——张五和赵六。张五眼神怨毒,拼命挣扎,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赵六则面如死灰,抖如筛糠,裤裆处一片湿冷腥臊。

王启年捧着那枚涂了药水、显出蓝绿痕迹的炮弹引信,以及从张五贴身衣物暗袋里搜出的一个指头大小的油纸包,里面是残留的、散发着淡淡刺鼻气味的浅黄色粉末。

“大人,证据确凿!这‘鬼见愁’药粉,与引信上验出的完全一致!张五这狗贼,每次检查炮弹,都利用三人共验只查表面的漏洞,用特制的细针蘸取药粉,在引信根部做下这阴毒手脚!赵六虽未直接动手,但知情不报,甘为帮凶!”王启年恨声道。

李严的目光如同冰锥,刺在张五脸上。他挥了挥手,一名金鳞卫扯掉了张五口中的破布。

“呸!李严!狗皇帝鹰犬!”张五甫一能言,便嘶声咒骂,唾沫横飞,“爷爷就是做了!你能奈我何?靖王爷天命所归!你们和那狗皇帝的破炮,都得到鹰愁涧底下喂王八!哈哈哈…呃啊!”

他的狂笑戛然而止,变成一声凄厉的惨嚎!李严的靴底,如同铁锤般重重碾在他撑在地上的手指上!骨裂声清晰可闻!

“说!”李严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碾碎灵魂的冰冷压力,“除了在引信上动手脚,油脂投毒是不是也是你们的人干的?鹰愁涧里,还有什么‘惊喜’等着本官?同伙还有谁?靖王在京城,到底要做什么?”

十指连心,剧痛让张五浑身痉挛,冷汗瞬间浸透棉衣。但他眼中依然充满疯狂和怨毒:“杀了我!有种杀了我!老子什么都不知道!王爷…王爷会给我报仇…你们都得死…都得…”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李严缓缓抬起脚,语气森然,“本官没时间跟你耗。王启年。”

“在!”

“我记得你格物院新制了一种‘蚀骨水’,专门用来除铁锈?”

王启年一愣,随即明白了李严的用意,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回大人!有!此水沾皮蚀肉,痛入骨髓!若滴在伤口上…”

“给他尝尝。”李严漠然道。

“不!不要!我说!我说!”一旁的赵六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不等王启年动作,便杀猪般嚎叫起来,“大人饶命!饶命啊!我说!我全说!”

张五目眦欲裂:“赵六!你敢…”

“闭嘴!”一名金鳞卫的刀鞘狠狠砸在他嘴上,顿时鲜血直流,牙齿崩落。

赵六涕泪横流,语无伦次:“油…油脂是曹公公…不,是曹吉祥的人干的!叫…叫孙七!他混在辎重队管油脂!鹰…鹰愁涧里面…山崖上…埋了…埋了火药!用…用雪盖着!等…等炮车走到最窄的地方…就…就点…点火!把…把上面的积雪和冰…震下来…砸…砸下去!”他喘着粗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京…京城…王爷…王爷要在七天后…放…放‘地龙’…把…把皇宫…还有…好多地方…都…都炸上天!”

“地龙?!”李严和王启年同时色变!虽然早有猜测靖王所谋甚大,但亲耳听到这丧心病狂的计划,依旧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炸毁皇宫…这是要彻底颠覆,血流成河!

“点火信号是什么?山崖上埋伏的有多少人?具体位置?”李严厉声追问,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

赵六彻底崩溃:“信…信号是…三声夜猫子叫!人…人不多…就…就三个…藏在…藏在鹰愁涧中段…右边悬崖…半腰那个…像鹰嘴的石头后面…有…有个小洞…”

就在这时!

“报——!”一骑快马如离弦之箭,冲破风雪疾驰而来!马上骑士浑身冰霜,几乎是从马背上滚落,扑到李严面前,双手高高举起一枚沾着雪泥的蜡丸和一枚西厂令牌:“大人!冯…冯督公八百里加急!靖王…靖王要在京城引爆炸药!鹰愁涧有诈!内鬼是…是张五赵六…目标在炮弹!”

李严一把抓过蜡丸捏碎,展开纸条。上面的信息与赵六招供完全印证,更添“七日后子时”这个精准而致命的时限!

时间!最缺的就是时间!圣旨限三日,如今已过近两日!京城危如累卵,雁回关刻不容缓!而眼前,是必须踏过去的鹰愁涧鬼门关!

李严的目光扫过惊恐的民夫,扫过疲惫却依旧挺直腰杆的金鳞卫,最后落在那被厚布覆盖的“雷吼”巨炮上。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瞬间成型。

“王启年!”

“卑职在!”

“立刻拆卸‘雷吼’!炮管、炮架、核心簧机,化整为零!分装到备用的大车上!用粮草杂物覆盖伪装!原炮车…”李严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寒光,“原炮车给我原样套上挽马!找些等重的石头、废铁,用油布盖严实了,做成一个‘空壳’!要快!一刻钟内,必须完成!”

王启年瞬间明白了李严的意图——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用这假炮车吸引鹰愁涧伏兵的注意力,甚至引爆炸药,而真炮则从另一条险峻但可能更隐蔽的小路绕行!

“大人英明!卑职这就办!”他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如同打了鸡血般吼叫着匠人们动起来。整个队伍的核心区域再次爆发出压抑而高效的忙碌。

李严的目光转向肃立的金鳞卫军官们,声音斩钉截铁:

“张猛!”

“标下载!”铁塔般的汉子跨步出列。

“你带一半金鳞卫精锐,押着这个‘空壳’炮车,走鹰愁涧官道!大张旗鼓地走!入涧之后,听我号箭为令!若遇伏击,不必死战,制造混乱后,寻机弃车,保全自身,向预定地点集结!”

“得令!”张猛抱拳,眼中毫无惧色,只有凛然战意。

“其余人!”李严扫过剩下的人,“随我押运真炮部件,由赵六带路,绕行野狼谷!王启年,你带匠人随我!金鳞卫,看紧赵六,若有异动,立斩!”

“遵命!”低沉的吼声在风雪中汇聚成一股不屈的力量。

李严翻身上马,最后看了一眼那正在被快速“掏空”的炮车轮廓,又望向京城的方向。冯保的警告如同在耳边回响。七日后子时…陛下!京城!他猛地一勒缰绳,墨龙人立而起,发出一声撕裂风雪的嘶鸣!

“出发!”

两支队伍,如同分流的铁水,一支明火执仗,带着决死的悲壮,一头扎向那鬼哭狼嚎的鹰愁涧入口;另一支则如同幽灵,在赵六惊恐的指引和风雪掩护下,悄无声息地拐进了旁边一条被积雪覆盖、几乎难以辨认的兽径,奔向更加崎岖莫测的野狼谷。

风雪更大了,将官道、山崖、以及即将到来的杀戮与鲜血,都卷入一片混沌的苍茫。鹰愁涧那如同巨兽咽喉般的入口,在漫天风雪中,静静等待着吞噬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