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如同自地狱深处吹来的、带着铁锈味的叹息,卷起工业区地面上尚未完全凝固的血迹,混杂着淡淡的硝烟与焦臭,在废弃厂房的断壁残垣间无声地穿行。篝火早已熄灭,只剩下几缕摇曳的青烟,如同被猎杀者最后的、不甘的魂魄,袅袅升上深邃的夜空。
这场针对“鬣狗”组织二号头目李斯第据点的清剿行动,或者说,更像是一场由陈默和特战一营的战士们主导的、单方面的狩猎,终于在最后一个匪徒的倒下后,缓缓落下了它血腥而残酷的幕布。
厂房内外,横七竖八地躺着上百具尸体,他们死前的表情大多凝固在极度的惊恐与茫然之中。这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匪徒,直到生命终结的那一刻,恐怕都没能想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能用如此诡异、如此悄无声息的方式,将他们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
他们或许会以为,这是他们在这末世里坏事做绝,终于招来了上天的报复,是那些被他们残害的冤魂化作了索命的厉鬼。毕竟世界末日和感染者都有了!
恐慌和混乱,在死亡的寂静面前,显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当最后一个还在抽搐的身体彻底僵硬,整个工业区便再次被死一般的沉寂所笼罩。
“全体注意!打扫战场!一排负责外围警戒,二排、三排负责清点物资和处理尸体!动作要快!”
孙德胜连长那洪亮而有力的声音,通过对讲机传达到了每一个战士的耳中,打破了这片令人不安的宁静。他的声音中没有丝毫的松懈,丰富的战斗经验告诉他,战斗的结束,往往才是另一场考验的开始。
战士们立刻行动起来。他们没有被胜利的喜悦冲昏头脑,依旧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和专业素养。他们两人一组,面无表情地将那些匪徒的尸体,如同拖拽麻袋一般,拖向据点外围一处早就选定好的深坑,准备进行统一的掩埋处理。虽然场面血腥,气味难闻,但没有一个人发出抱怨。
而另一部分战士,则在陈默和几名战士的带领下,开始对据点内部的仓库进行地毯式的搜索和清点。当他们撬开一间看起来毫不起眼、但大门却异常厚重的大型仓库时,眼前的一幕,让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巨大的仓库里,凉气逼人。一排排高耸的货架上,整齐地码放着一袋袋用厚实麻袋包装好的大米、面粉和各种豆类,粗略估计,至少有数十吨!而在仓库的另一侧,则堆放着成箱的军用午餐肉罐头、压缩饼干,甚至还有一些被精心保存的、真空包装的腊肉和香肠!这些食物的数量之庞大,种类之丰富,简直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我的天哪……这……这他娘的是把整个市的粮仓都搬过来了吗?!”孙德胜看着眼前这堆积如山的食物,激动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那张总是严肃的国字脸上,此刻挂着难以抑制的、如同孩童般灿烂的笑容。
他知道,这些食物意味着什么。西山据点,虽然在军方的强力管控下,勉强维持着基本的运转,但随着收容的幸存者数量越来越多,食物的消耗也达到了一个惊人的地步。据点储备的粮食,早已捉襟见肘,如果再找不到大规模的补给来源,恐怕用不了一个月,整个据点就将面临断粮的危机。
而眼前这些食物,简直就是一场从天而降的及时雨!它们不仅能彻底解决西山据点眼下的燃眉之急,甚至足以支撑数万幸存者,安然度过好几个月!
“快!快!都给老子动起来!把这些宝贝疙瘩都给老子清点好,登记造册!一粒米都不能浪费!”孙德胜兴奋得直拍大腿,他一边指挥着战士们进行清点,一边激动地搓着手,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发财了,发财了!这次咱们是真的发大财了!”
陈默看着他那副“财迷”的样子,心中也好笑,但更多的是欣慰。他知道,孙德胜的这份喜悦,并非出于私心,而是作为一个指挥官,对能够养活自己手下数万军民的那份沉甸甸的责任感,终于得以暂时放下的如释重负。
当然,除了海量的食物,他们这次的收获远不止于此。在另一个仓库里,他们还发现了大量的药品、衣物、生活用品,甚至还有几桶珍贵的柴油和汽油。显然,这个由李斯第掌控的工业区据点,是“鬣狗”组织在南郊最重要的物资储备中心之一。
然而,有光的地方,必然有阴影。
就在战士们清点物资的时候,他们也在据点最深处的一排用集装箱改造的、密不透风的“牢房”里,发现了另外一群“战利品”——近一百五十名被囚禁的幸存者。
这些幸存者,大多是年轻的男性,他们衣衫褴褛,浑身布满了伤痕和污垢,眼神空洞,神情麻木,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被关押在狭小而肮脏的空间里。当仓库的大门被打开,阳光照射进去时,他们甚至下意识地用手遮住了眼睛,仿佛已经习惯了黑暗。
孙德胜和陈默看着眼前这如同人间地狱般的景象,心中的怒火再次被点燃。他们知道,这些年轻人,就是被李斯第那个变态掳来,当作玩物和奴隶的。他们所遭受的,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虐待,更是精神上的彻底摧残。
在士兵们的帮助下,这些幸存者被一一搀扶着,带到了据点中央那片相对开阔的空地上,并为他们分发了食物和水。起初,他们还显得有些畏惧和麻木,但在看到那些身穿军装、眼神中充满了同情和力量的解放军战士时,压抑了许久的委屈、痛苦和绝望,在这一刻瞬间爆发!
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在空地上回荡,他们互相拥抱着,痛哭流涕,仿佛要将这段时间所遭受的所有苦难和屈辱,都随着这滚烫的泪水,彻底地宣泄出来。
然而,在最初的激动和感激过后,和之前在李西旺据点时如出一辙的场面,再次上演了。
一部分幸存者,在确认自己已经彻底安全,并且眼前这些军人看起来“和善可亲”之后,他们那在和平年代早已根深蒂固的思维惯性,以及在末世中被扭曲放大的自私自利,又开始悄然作祟。
一个看起来约莫四十多岁,身材微胖,戴着一副高度近视眼镜,留着寸头,和胡子,看起来颇有几分知识分子模样的中年男人,在吃饱喝足之后,第一个站了出来。他清了清嗓子,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用一种略带倨傲和理所当然的语气,对着正在指挥战士们搬运物资的孙德胜说道:
“这位解放军同志,我们非常感谢你们的解救。但是,我想请问一下,你们接下来有什么安排?我们不能一直待在这个肮脏危险的地方吧?你们什么时候能派车,把我们安全地护送到一个真正的、舒适的安全区去?”
他的话音刚落,立刻引起了旁边一些人的附和。
“对啊!这里太危险了!血腥味这么重,肯定会引来怪物的!”
“我们在这里多待一分钟都受不了!你们必须立刻送我们走!”
“我们是纳税人!你们是军人!保护我们是你们应尽的责任和义务!你们不能把我们丢在这里不管!”
人群的情绪再次被煽动起来,声音也越来越嘈杂。他们仿佛忘记了自己刚刚才从地狱中被解救出来,忘记了眼前这些士兵为了救他们付出了怎样的努力。此刻,他们的眼中,只有自己的安危和那些早已不合时宜的“权利”。
孙德胜看着眼前这群再次开始无理取闹的幸存者,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却出乎意料地没有了之前在李西旺据点时的那种憋屈和无奈。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漠的平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看待傻子般的嘲弄。
他甚至懒得再像上次那样,苦口婆心地去跟他们解释和劝说。
因为,他已经从陈默那里,学到了一个更有效、也更直接的“讲道理”的方式。
他转过身,不再去看那些丑陋的嘴脸,只是对着身旁那几个早已看得拳头痒痒,但因为军纪在身而强忍着怒火的特战营老兵,淡淡地挥了挥手。
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冰冷和决断:
“给他们……讲讲道理。”这副模样,和陈默之前如出一辙!
“是!连长!”那几个老兵闻言,眼中瞬间爆发出如同饿狼般的凶光!他们如同得到了某种解放一般,发出一声压抑已久的怒吼,将手中的枪利落地背在身后,然后如同猛虎下山般,朝着那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以及他身边那几个叫嚣得最厉害的“刺头”,猛地冲了过去!
这一次,不用陈默开口,孙德胜已经轻车熟路,将“道理”二字,运用得炉火纯青。
接下来上演的,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充满了力量与美感的“道理普及课”。拳头与血肉接触时发出的沉闷声响、骨骼被军靴踢中时发出的细微脆响、以及那些闹事者们从最初的嚣张叫骂,到后来的杀猪般的惨嚎,再到最后鬼哭狼嚎般的求饶声,此起彼伏,交织成一曲令人身心愉悦的“和谐乐章”。
周围那些之前被煽动起来的幸存者们,看到这血腥而又无比解气的场面,都吓得纷纷向后退去,噤若寒蝉,再也不敢发出任何一丝声音。他们惊恐地看着那些平日里看起来纪律严明、和善可亲的解放军战士,此刻却如同地狱里爬出的恶鬼一般,用最直接、最原始的方式,给那些忘恩负义、试图用道德绑架他们的败类,讲述着这个末世里,最朴素、也最深刻的“道理”。
经过一番硬核的“道理讲解”之后,整个据点,终于彻底地安静了下来。所有幸存者都变得异常的老实和顺从,再也没有人敢提出任何无理的要求。
孙德胜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知道,有时候,对付某些人,讲仁义道德是没用的。只有让他们真正地感受到疼痛和恐惧,他们才能学会什么叫作“尊重”。
此刻,时间也已经悄然来到了第二天的清晨。据点内堆积如山的物资已经被初步清点和打包完毕,随时可以进行运输。一夜的休整,也让战士们的体力和精神状态恢复了不少。
孙德胜看了一眼东方天际那抹渐渐亮起的鱼肚白,然后下达了新的命令:“找几个幸存者负责看守这里的物资。其余人,准备车辆,补充弹药!我们……该去拜访一下‘鬣狗’的老大了!”
他又特意派了十二名身手最矫健的战士,在一名排长的带领下,轻装简行,前往他们之前在居民区隐藏车辆的地方,将那十二辆军用突击车取了回来。
当那十二辆布满了战斗痕迹,但引擎依旧强劲的突击车,浩浩荡荡地开进这个刚刚被他们攻占的据点时,已经是三十分钟之后了。
“全体登车!目标,张有为据点!”孙德胜站在头车前,对着对讲机,发出了最后的指令。
庞大的车队再次启动,在引擎的轰鸣声中,卷起一阵尘土,迅速驶离了这个充满了血与火、罪恶与新生的工业区据点,向着下一个目标,疾驰而去。
仓库门口,那些刚刚被“讲完道理”的幸存者们,看着车队远去的背影,眼神复杂。有恐惧,有敬畏,也有一丝……莫名的安心。
然而,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渐渐远去的车队所吸引时,在人群的最后方,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身材瘦小、始终低着头,将自己的脸隐藏在阴影中的男人,悄悄地四下看了看,确认没有人注意到自己后,来到了一处无人的地方,他迅速地从破烂且不合身的衣间里,掏出了一个同样破烂不堪,但看起来还能使用的对讲机。
他的手指在对讲机上快速地按动了几下,似乎在调整着某个特定的频道。然后,他将对讲机凑到嘴边,用一种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的、如同蚊蚋般细微的声音,飞快地说了几个字:
“他们……出发了,是老大的据点。”
说完,他立刻将对讲机关闭,迅速地塞回了衣间,然后再次低下头,来到人堆里,将自己隐藏在人群之中,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脸上的表情,依旧是那种麻木和怯懦。但那双隐藏在阴影下的眼睛里,却闪过一丝与他外表截然不同的、冰冷的、如同毒蛇般的精光。
此时的陈默和孙德胜,以及整个突击部队,都对此毫不知情。他们正驾驶着车辆,在布满了废墟和瓦砾的城市中,七拐八绕地穿行。经过了又一个小时的艰难跋涉,期间又清理了几波被引擎声吸引而来的小规模感染者潮后,他们终于接近了地图上标注的、属于“鬣狗”组织大头目——张有为的据点。
那是一片连绵的、由数个大型仓库和厂房组成的区域,规模比之前李西旺和李斯第的据点都要大得多。
当车队在距离据点还有约两公里的地方停下,孙德胜和陈默举起望远镜,进行例行的战前侦察时,两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察觉到了不对劲。
“情况有异!”孙德胜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的声音中充满了久经沙场的老将特有的、对危险的敏锐直觉。
陈默也放下了望远镜,眉头紧锁:“没错。防守的太严密了。”
只见远处的据点,与他们之前突袭的那两个据点,有着天壤之别。高大的围墙上,岗哨林立,每一个哨塔上都至少有两名荷枪实弹的匪徒在来回巡逻,他们的动作标准而警惕,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每一个角落,丝毫没有之前那些据点的匪徒所特有的那种懒散和松懈。
据点的大门口,更是用集装箱和混凝土路障,构建了复杂的、类似于军事要塞的防御工事,重机枪的枪口黑洞洞的,从射击孔里伸出,散发着死亡的气息。甚至在围墙的几个关键位置,他们还看到了迫击炮的影子。
更重要的是,据点内外,还有数支由十多人组成的巡逻队,在不停地来回巡视,他们的行动路线经过精心设计,几乎覆盖了所有可能的渗透路径,彼此之间还能形成有效的火力支援。
这一切都说明了一个问题。
“我们的行踪……暴露了!”孙德胜几乎是咬着牙说道,他的眼神变得无比冰冷和锐利。
陈默没有说话,但他的心中,同样掀起了滔天巨浪。
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们的行动,就已经落入了某个看不见的眼睛的监视之中!
“看来,这张网……比我们想象的要大得多。”陈默的声音冰冷,他知道,接下来的这场战斗,将不再是之前那种单方面的“狩猎”了,而是一场真正的、硬碰硬的攻坚战!
然而,孙德胜的脸上,却在最初的震惊和愤怒过后,露出了一丝冰冷的、充满了战意的笑容。
“暴露了?哼,那又如何?”他放下望远镜,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眼神中充满了军人的骄傲和不屑,“一群土鸡瓦狗,就算是做好了准备,也依旧是土鸡瓦狗!正好,也省了我们偷偷摸摸的功夫了!”
他转过身,对着身后那些同样已经察觉到不对劲,脸上露出凝重表情的战士们,发出了如同狮子般的怒吼:
“全体都有!既然被发现了,那咱们也别藏着掖着了!把家伙都给老子亮出来!”
“狙击手!立刻抢占制高点!给我把他们的哨塔和重火力点全都拔掉!”
“其余人!准备全面进攻!自由射击!让这群狗娘养的土匪,好好见识一下,什么他妈的,才叫作真正的……正规军!!”
“开火!!”
随着所有人都已就位,孙德胜那充满了铁血与豪情的怒吼,五十多把“破晓”电磁狙击步枪,如同五十多尊在暗中睁开的死神之眼,同时对准了远方那个戒备森严的匪徒巢穴!一场真正的、硬碰硬的攻坚战,在这一刻,彻底拉开了序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