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有建凝视着宣纸上的\"人工降雨\"四字,思绪如脱缰野马般奔涌。
求雨与人工降雨,虽只一字之差,却是天壤之别。
古人在地上燃烟火,令云中多有火烟微粒,无非是借助自然之力,碰运气般地令水汽凝结成雨。
若云中水汽不足,任凭如何祈求,也是枉然。
木炭灰中或许真有玄机,只是古人不晓其理。
\"前世当该如何?\"
朱有建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纸面,
\"好像用碘化银催雨弹?\"
这名词在他口中回荡,却如天外来物般陌生。
那银白色的金属粉末,究竟如何得来?
是来自银器锈迹,还是另需特殊提炼?
碘化银在地理书上有提过,至于怎么弄出来的,完全想不起来。
思绪越发活跃,他猛然抬头,眼睛在烛光下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降雨之道,在于为水创造核心。
使细小水滴得以凝聚,待云层不堪重负,便自会倾泻而下。
如此说来,盐粒也可充当晶种?
还有硝石...\"
他伸手抓过一旁的砚台,手指沾着墨汁,却在不经意间在纸上画出一个个如冰花的符号。
窗外的月光渐渐爬上中天,朱有建依然沉浸在思考中,纸上的字迹和符号越来越多,宛如天书。
他时而眉头紧锁,时而恍然大悟,全然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猫儿唤了一声,表示它得去睡觉了,大抵就是说“晚安”的意思。
他惊觉时间已经很晚,有些气馁与气急地道:
“这些本该研究院管的事,居然要朕操心,承恩,招贤令旨多久了?”
王承恩悄然走进,见案前如此景象,轻声道:
\"圣上,研究院的圣旨已发出三月有余。\"
\"嗯?\"
朱有建从沉思中回神,语气中透着不满,
\"怎么,英才们都不愿前来?\"
王承恩小心解释:
\"这几年天下不太平,流民四起,许多家族举家迁移。
圣旨邸报送达不易,纵使收到,来回奔波也耗时甚多...\"
朱有建挥了挥手:
\"罢了。\"
虽是如此说,眼中的失望却难以掩饰。
他重新拿起那张写满批注的宣纸,却不知这份执着能否等到回应的那一天。
晨光已然大亮,朱有建站在观景台边,目光扫过研究院偌大的地界。
十三座院落整齐排列,灰瓦朱门在晨光中泛着沉闷的光泽。
唯独东南角的三层小楼热热闹闹,那是汤若望的领地。
汤若望自从搬进天文台后,整日带着一群学徒捣鼓那架两米长的折射望远镜。
此刻,他正兴奋地对着月面图比划:
\"这是'朱雀峰',那边该叫'玄武崖'!\"
一群西洋人围着月面图指指点点,欢声笑语不时传出。
\"真是便宜了这帮洋和尚。\"
朱有建冷哼一声,目光落在角落里半开的蓝白玻璃穹顶上,那里折射着刺眼的光芒。
正欲离去,西角门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位老者背着褪色的蓝布书箱匆匆闯入,虽然一身青布直裰洗得发白,但精神矍铄。
王承恩疾步追来,面露难色:
\"陛下,这位是陕西来的王徵。
虽说不在名册上,但...老先生自带干粮,非说要入研究院...\"
朱有建皱眉看向来人。
那老者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执着,浑浊的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不等监卫阻拦,他已\"扑通\"一声跪下:
\"陛下,微臣有新制农器图说!\"
王承恩小声道:
\"这老儿曾在山东按察使任过佥事,后来入了'耶稣会',整日琢磨些无用之物。
《新制诸器图说》《天问解》...\"
他念着书箱中散落的书名,语气中满是疑惑。
朱有建挥挥手:
\"罢了,让他去机括院吧。\"
他转身离去,身后传来王徵欣喜的应答声和鲁有林的无奈叹息。
夕阳西下,朱有建站在观景台上,看着天文台灯火通明,机括院方向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
那个被他默许留下的大龄\"发明家\",如今正跟一群工匠忙得不亦乐乎。
\"随他们去吧。\"
朱有建轻叹一声。
研究院十三座院落如今只有天文台热闹非凡,其他地方冷清得如同荒宅。
但那个七旬老头眼中闪烁的光芒,竟让他莫名有种年轻人的感觉。
对于这位老人,他看过他着的书,怎么说呢?
机械理念很先进,却有点乌托邦,就拿他制造的“自行车”来说,纯齿轮结构,使用吊锤作为原始动力,令前轮运行,带动后轮前进。
速度很慢,但是不用人力,就可以实现动作,可惜现在没有橡胶,轮毂只能用竹管裹油布。
适用性,与发展前景都很有限,但是这老人制作的水铳很有想法,居然使用“轮壶”排气增压,令水铳有了压力水枪雏形。
对于王徵,他其实很看好,但是如今诸事未定,他还没有想好,让这位老人向哪个方向研究,先放在那里吧!
次日召来卢大匠,询问他硝石成粉的方法。
待其说明后,即命其分别准备粗盐粉、木炭粉和硝石粉,并按特定比例混合,制作一种特殊炮弹——
将爆炸弹置于中央,周围均匀包裹这些粉末。
粗盐无需提成精盐,尽量焙干,碾成细粉,越细越好;
硝石晶体倒是好制作细粉,木炭需要焙成灰过筛得细粉,不要使用草木灰。
随后将鲁总监、陈大匠和许大匠召来。
朱有建表明需求:
\"需研制一种可直射天空的加农炮,射程需达到一万步至一万二千步。\"
其实以目前的火炮,仰角大就可以了实现,但是考虑到重力,射程需要更大。
三位大匠听闻此言,皆面露难色。
鲁总监低头沉吟片刻,伸手轻抚下颌:
\"圣上,现下火炮可达六千五百步,若对精准度不做严格要求,最远可至七千步。
但若要使炮弹射向天空,估计连八成射程恐都难以达到。\"
许大匠也在一旁附和:
“鲁总监所言极是,这往天上发射,和往平地射完全是两码事,难度极大!”
陈大匠接着分析:
“而且这炮弹在垂直发射时,受到的阻力与平射时大不相同,想要达到如此远的射程,现有的技术恐难以实现。”
朱有建斜视他们,表情很有些,令人心中就有被鄙夷的感觉,与他们不再说话。
随后的多日,三位大匠仿若被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全身心地投入到火器研制之中。
他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凭借着自身精湛的技艺和丰富的经验,尝试着各种方法,尝试着每一个可能的细节。
炮管的长度、口径,以及膛线的纹路,都经过了无数次的雕琢与改进。
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别说一万步的射程了,就连六千步的目标都成了难以跨越的鸿沟。
陈大匠埋首于膛线的研磨之中,将膛线拉到了他能想象的极致程度:
双手因长时间的打磨而布满了老茧,虎口处也磨出了深深的血痕。
可即便如此,炮弹最多也只能多射出五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