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楚洛琴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看着许渊眼中那混合着警惕、受伤和一丝愤怒的目光,沉默了几秒钟。
然后,她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透着一股商海沉浮淬炼出的冷酷现实:“许渊,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合作,信任,甚至…感情。在商场上,尤其如此。我组建这个团队,首先当然是为了公司业务的稳定和发展,为了分担你的压力。但是,我也必须承认,这确实是一种‘保险’。万一…我是说万一,有一天你不想再和我合作了,或者因为某种原因,你无法再提供剧本,或者…你提供的剧本质量出现了不可控的滑坡…我必须有后手!我不能让整个公司,让全公司上下几百号人,把所有的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我必须保证我楚洛琴的事业,有持续运转下去的能力!这无关信任,这是生存法则!”
许渊看着楚洛琴那双在灯光下显得无比冷静、甚至有些无情的眼睛,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眼前这个女人,远比他想象的要深沉、要复杂、要冷酷得多。她的柔情、她的依赖、她的笑容背后,藏着一颗无比坚硬、时刻计算着得失与风险的心脏。
“所以…你一直在防着我?”许渊的声音有些干涩。
“不是防着你个人。”楚洛琴纠正道,语气缓和了一些,“是防范一切可能的风险。包括你,包括我自己,包括市场的变化。在商言商,许渊。如果今天坐在我这个位置的是你,你也会这么做。把公司的命脉完全系于一人之身,是最大的愚蠢和风险。我组建编剧团队,就像孙韶波要往我们公司塞挂名顾问一样,都是为了分散风险,增加掌控力。只是出发点不同而已。
现在,被迫卖掉80%的股份,虽然我们个人的占比被稀释了,话语权降低了,但对公司和团队来说,未必是坏事。背靠天穹这棵大树,我们能接触到的资源、项目、人脉,是以前无法想象的!这是危机,也是机遇!”
许渊沉默了许久,消化着楚洛琴这番话带来的冲击。
愤怒、不甘、被背叛感…种种情绪交织,但最终,都被一种更深沉的、对现实的理解和无奈所取代。他不得不承认,楚洛琴是对的。
在残酷的资本游戏里,感情用事只会死得更快。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自嘲地笑了笑:“行吧…至少,办公室的事情解决了。不用再为找地方发愁了。至于后面…走一步看一步吧。天塌下来,有楚总顶着。”
楚洛琴听出他语气中的松动和接受,也松了口气,脸上重新露出笑容:“接下来的剧本压力,你可以大大减轻了。以后每个月,你只需要给我1个核心剧本大纲就行。我会从编剧团队的作品里,再挑两个质量最好的剧本,挂上你的名字,保持你在行业内的‘招牌’分量。你省下来的时间,专注去带你的艺人,去写你的长剧剧本,去干你想干的事情!另外,我会把编剧团队扩编到20-30人,建立更完善的培训和筛选机制,采取‘师带徒’的模式,保证短剧的持续高质量输出。同时,既然背靠天穹,我也要开始筹备持续制作长剧的计划了。”
听到工作量能大幅减轻,许渊心中确实一松。但就在这时,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他的脑海!
天穹系!
他现在,即将成为半个“天穹系”的人了!背靠着天穹视频这棵大树!这个身份,在娱乐圈可是分量十足的金字招牌!
颜雪茹的卧底任务!打入丰悦传媒核心圈层,接近沈曼青、李宏达,调查蓝冰网络…这任务凶险万分!但如果…他许渊能以“天穹系重要合作伙伴”的身份,甚至未来可能挂个“天穹视频内容顾问”之类的头衔,去主动接触丰悦传媒的高层呢?
以“业务合作”、“项目洽谈”甚至“资本联动”的名义,岂不是比颜雪茹一个艺人“跳槽”过去要自然得多?也安全得多?能接触到的层级,可能更高!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如同野草般疯长!
原本被强行收购的憋屈和无奈,此刻竟仿佛透出了一线意想不到的曙光!
他看着楚洛琴,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光芒。这场被迫的“卖身”,似乎…也并非全无价值。新的棋盘,似乎正在他眼前悄然展开。
楚洛琴那双洞察人心的眼眸,此刻也未能穿透许渊心中翻涌的思绪。她只看到许渊听完她关于编剧团队的解释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脸上表情复杂难辨——有理解,有无奈,或许还有一丝被“防范”的刺痛感,但最终似乎被一种更深沉的权衡所取代。
她不知道,许渊的脑海中,正将“被迫加入天穹系”的憋屈,巧妙地转化为一张可能用于调查“蓝冰”网络的特殊通行证。
两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筹谋中,办公室内一时只剩下空调低沉的送风声。
“笃笃笃。” 轻轻的敲门声打破了寂静。
“进来。” 楚洛琴收敛心神,恢复了平日的清冷。
门被推开,周雅走了进来。她看到楚洛琴和许渊都在,脸上露出一丝惊讶:“楚总,许总?你们不是去参加孙总的晚宴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她的目光敏锐地捕捉到两人脸上尚未完全褪去的疲惫和凝重。
楚洛琴脸上重新挂上从容的微笑,仿佛刚才的沉重讨论从未发生:“应酬结束了,还有些后续的事情需要我和许总当面沟通一下,就回公司了。怎么了,有事?”
周雅点点头,将手中的平板电脑递向楚洛琴:“我看到办公室还亮着灯,所以才敲门。不过我正要通知你们,刚收到航空公司的紧急通知,明天下午蓉市飞西省蓉市的航班,因为强对流天气预警,已经取消了。”
“取消了?” 许渊眉头一皱,蓉市的暴雨季确实麻烦。
“是的。” 周雅操作着平板,语速平稳清晰,“我查了后续航班,明天全天蓉市飞蓉市的航线都受到大面积影响,延误和取消风险极高。最早能保证大概率起飞的,是后天下午的航班。但是……” 她抬眼看向两人,“考虑到两位在西省的日程都很紧,尤其是《寒梅》剧组那边,楚总您明天下午还有重要的制片会议。所以,我自作主张,帮你们改签到了明天早上9点起飞的航班。这是目前最稳妥、最能保证行程的方案。如果这个时间不行,就只能推迟到后天下午了。”
楚洛琴几乎没有犹豫,立刻拍板:“早上9点很好!就这个!辛苦你了周雅,处理得很及时。”她赞赏地看了周雅一眼,这位未来的副总经理,在危机处理和细节把控上,确实无可挑剔。
“应该的。” 周雅微微颔首,随即提醒道,“那楚总,许总,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你们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楚洛琴看了看表,确实已近深夜。她转向许渊:“行,那就散了吧。明天机场见。”
两人不再多言,各自收拾东西。走出灯火通明的【墨刻光影】大楼,深夜的凉风带着湿意扑面而来。
许渊和楚洛琴在路边分别拦下出租车,像两条短暂交汇又迅速分开的船,驶向申市不同的方向。车窗外的霓虹流光溢彩,映照着车内人疲惫而思绪万千的脸庞。
许渊回到公司,简单的行李早已收拾好,他快速检查了一遍证件和重要物品,设定好凌晨5点的闹钟,又用手机预约了一辆明早6点准时来接他的专车。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他几乎是沾枕即睡,陷入了短暂而深沉的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