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达康的女儿李婉儿蜷缩在机场贵宾室的真皮沙发上,身上那件价值上万的moncler冲锋衣皱得像揉碎的财务报表,袖口残留的番茄酱汁已经氧化成暗红色。当李达康的身影出现在玻璃门转角时,她像触电般弹起来,泪水在地毯上砸出深色的圆点。
\"爸!\"她的声音撕裂了贵宾室刻意维持的静谧,\"“爸!我妈她是被赵瑞龙逼的!他说如果不放贷款,就把我当初在学校打工被欺负的视频发给媒体!”
李达康的手悬在半空,想摸摸女儿的头,却又停住了。他记得与女儿的最后一次视频,婉儿说在图书馆复习,背景里却是酒店的落地窗。原来那些“好好读书”的谎言,和他对家里说的“我很好”一样,都是编给对方听的。
“爸,”婉儿抓住他的胳膊,力气大得像要捏碎骨头,“我妈说那笔钱里有三千万是给你留的,怕你以后……”
“住口!”李达康甩开她的手,声音陡然拔高,又猛地压低,“你妈糊涂,你也跟着糊涂?”他看着女儿通红的眼睛,突然想起她三岁时发烧,欧阳菁抱着孩子在医院走廊坐了一夜,第二天他却在外地招商引资。
机场走廊尽头,田国富站在安全门后,听着里面压抑的哭声,掏出烟盒又放回去。
手机响了,是手下人的短信:“欧阳菁主导、批示的2009年间,共计1.7亿元涉案贷款审批单上,有时任京州市市长李达康的亲笔签名,在附件页的角落里。”
就在李达康与女儿在机场上演父女情深的大戏时,省委家属院,高育良的书房里,祁同伟用镀金裁纸刀挑开一份档案袋上所缠绕的棉线,羊绒地毯吸走了他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却吸不走文件翻动时那沙沙的声响。
李达康签字同意的那份文件,田国富能够得到,祁同伟自己也同样有能力得到那份文件。
省政法委书记的职位和权力,使得祁同伟他在获取信息方面具有相当大的优势。
祁同伟在翻阅了几页后将一份复印件推到高育良面前,这是一份贷款审批流程表。高育良定睛一看,只见最后一页的市政府主管领导复核栏里,有一个模糊的“李达康”字样。
“老师,这东西要是交上去,李达康就彻底完了。”祁同伟端起茶杯,轻轻吹去表面的热气,水汽缓缓升腾,模糊了他的表情。
接着,祁同伟若有所思地对高育良问道:“老师,你说沙瑞金他会拿李达康这个“问题干部”当成对付赵家班的突破口嘛?”
高育良盯着那份文件足足看了三分钟,指尖在\"李达康\"三个字上轻轻摩挲,仿佛在触摸一块烧红的炭。祁同伟适时递过一根软中华,打火机的金属盖弹开发出清脆的\"咔嗒\"声,火苗映得两人瞳孔忽明忽暗。
\"老书记(钟正国)他……\"高育良吐出一缕青烟,任由它在书房的橡木书柜间盘旋,\"在被调任魔都前,和我有过一次谈话。\"他故意顿了顿,目光扫过祁同伟微微前倾的肩膀,\"他说,育良啊,你和同伟,都出身于汉东的政法系,在汉东都有些强大的领导干部基础。汉东的未来还得靠我们。\"
祁同伟点头,指间的烟灰无声坠落。他当然明白钟正国口中这段话中所存在的暗示,事实上钟正国之前也和他说过同样的话……
那时他刚升任粤东省省政法委副书记兼省公安厅厅长,春节带儿女回钟家探望钟老爷子和钟逸礼时,钟老爷子拍着他的肩膀说:\"同伟啊,你在基层历练过,现如今又在政法系统里扎根,我们国家的未来,正需要你这样的年轻干部。\"
高育良的视线重新落回文件,声音低沉:\"沙瑞金……\"这个名字像一块冰,让书房温度骤降,\"他是行伍出身,在部队当了五年排长,转业后从知青办主任干起,一步步爬到今天的位置。\"
祁同伟眯起眼,想起那份自己看过的档案袋里那张沙瑞金年轻时穿着65式军装的照片。那个年代,部队转业的干部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那批部队转业的干部中,要么去国企,要么下基层。像沙瑞金这样能在政界闯出来的,要么有背景,要么有手段。
\"他岳父只是个退休多年的老将军,身体还不太好。\"高育良冷笑一声,\"没有政治资源,没有派系根基,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政绩和人马。\"
祁同伟立刻明白了老师的担忧:\"老师您的意思是说:如果沙瑞金为了能够快速掌控局面,选择直接收编赵立春的旧部……\"
\"那就不是反腐,而是洗牌了。\"高育良掐灭烟头,火星在烟灰缸里挣扎了一下,彻底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