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檀的指尖抖得几乎握不住顾沉砚的手。
山岩还在簌簌往下掉碎石,砸在顾沉砚肩头,她却只看得见玄影那张与记忆重叠的脸。
\"你是......我父亲?\"她声音发颤,尾音被山风撕成碎片。
玄影的喉间溢出低笑,像风刮过枯井。\"我是他曾亲手封印的一缕执念。\"他抬手,翡翠扳指上的\"苏\"字在尘雾里泛着冷光,\"你爹当年为救你娘,入了玄冥门修禁术。
灵脉反噬时,他怕牵连妻女,把最疯魔的那部分意识剜出来,封在这山洞里。\"
苏檀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母亲临终前攥着翡翠镯说的\"玄冥印记\",原主被推下井前耳边的冷笑,突然串成一条线。
她望着玄影身后翻涌的黑雾,那里面有父亲的疯狂,有母亲的血,还有她从未见过的、属于檀家的宿命。
\"好个伟大的父亲。\"陆九娘从树后走出来,发间银簪闪着寒光,\"他断了灵脉保你们周全,可知道被他抛弃的玄冥门成了什么样子?
我弟弟王二狗,就死在那些疯魔的残魂手里!\"
玄影的身形突然晃了晃。
黑雾里飘出半块糖纸——是纺织厂家属院卖的橘子糖,苏檀小时候最爱的那种。
她喉咙发紧,想起父亲最后一次抱她,口袋里总装着这种糖纸。
\"他......在护着我?\"她轻声说。
顾沉砚的手臂在她腰间收紧。
他刚才替她挡下的碎石还嵌在后背衣料里,体温透过粗布衫渗过来:\"他残留的执念里,还有父亲的本能。\"
山体又震了一下。
赵六叔的机关符\"啪\"地烧完最后半张,李三槐的猎枪\"咔\"地顶上火,枪口却始终没对准玄影。
苏檀摸向怀里的小木盒。
赤鳞昨晚在梦里挠她手心,鳞片扫过的位置发烫——灵核就藏在这里。
母亲的信残页突然在脑海里翻涌:\"灵脉同源,双魂可解。\"
\"砚哥,\"她转头看顾沉砚,眼睛亮得像星子,\"帮我护法。\"
顾沉砚没说话,只是把她往怀里带了带。
他后背的伤口渗出血,染红了一片布料,却笑得像当年在边境执行任务时那样稳:\"你尽管做。\"
苏檀咬破指尖,血珠滴在小木盒的铜锁上。
锁\"咔\"地弹开,露出里面泛着幽光的灵核——和翡翠镯里的灵泉,竟有几分相似的震颤频率。
她踩着碎石走向洞窟中央的祭坛。
玄影的黑雾突然缠上她脚踝,却在要勒紧时轻轻松了。
顾小满从后面追上来,往她手里塞了颗野枣:\"神仙姐姐不怕,小满给你打气!\"
祭坛上的纹路突然亮了。
苏檀将灵核按进凹槽,整座山都发出轰鸣。
金红与玄黑的光在她周身炸开,顾沉砚的灵力顺着相贴的掌心涌进来,和她的、玄影的、甚至母亲残魂的,搅成一团暖融融的光。
玄影的身形开始透明。
他望着苏檀,眼尾的痣随着轮廓模糊而颤抖:\"檀儿......要活下去。\"声音轻得像一片雪,\"替我......抱抱你娘。\"
翡翠镯突然发烫。
苏檀感觉有什么东西钻进镯子,那些原本断裂的纹路开始生长,最终交融成半金半黑的图腾——是檀家的缠枝莲,也是玄冥的玄鸟。
\"砰!\"
最后一块碎石砸在祭坛边。
尘埃落定后,玄影已经没了踪迹。
陆九娘盯着空处冷笑一声,转身往林子里走:\"这破事算完了。
但檀家欠的债,迟早要还。\"
李三槐想追,被苏檀拦住。
她低头看镯子,纹路里似乎有流光在转,像有人在里面轻轻叹气。
顾沉砚扯了扯她衣角:\"该回村了。
你爹的工牌还在我这儿收着,等你......\"他耳尖发红,\"等你想清楚了,咱们一起查。\"
顾小满拽着苏檀另一只手蹦跶:\"我要吃神仙姐姐种的甜薯!
赵六叔说今年荒年,可咱们队里的地......\"
\"小满。\"苏檀摸了摸她脑袋,突然顿住。
山风卷着尘雾吹过他们脚边。
回村的小路上,远远能看见青竹沟的篱笆墙。
可就在必经之路上,有片荒田格外扎眼——去年还种着玉米,如今却寸草不生,泥土泛着诡异的青黑。
顾沉砚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手掌悄悄覆上腰间的军刺。
李三槐的猎枪\"咔\"地拉上保险,赵六叔的机关盒在袖中发出轻响。
苏檀摸了摸发烫的翡翠镯。
镯内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像隔了二十年的春风:\"檀儿,我在等你回来。\"
她攥紧顾沉砚的手,往前走。
荒田的风掀起她的衣角,却吹不散镯中那缕若有若无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