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没亮透时,苏檀把布包往怀里拢了拢。
顾沉砚跑回屋换了身干净的蓝布衫,军帽压得低低的,手里还拽着顾小满的麻花辫:\"丫头非说要跟去。\"
\"我给檀姐姐拎包!\"小满举着个竹编小筐,里面塞了半块烤红薯——是苏檀昨儿塞给她当早饭的。
知青点的门房老周打了个哈欠放他们走。
苏檀攥着公社开的介绍信,指尖蹭过布包最里层的翡翠镯。
昨夜井里那声\"檀儿\"还在耳边晃,她总觉得老宅的老槐树底下,藏着比聘礼单更沉的东西。
县城比青竹沟远二十里山路。
顾沉砚抄近道走田埂,小满蹦跶着踩他鞋跟:\"哥你慢点儿!
檀姐姐的鞋是新纳的!\"
苏檀低头看自己沾了泥的鞋尖,又抬头看顾沉砚绷紧的后背——他退伍时背的行军包此刻正挂在她肩上,里面装着赵六叔给的铜凿子。
\"到了。\"顾沉砚突然停步。
老宅院墙裂着缝,半人高的杂草从砖缝里钻出来。
铁门锈得只剩半扇,藤蔓缠得门环直晃。
苏檀指尖刚碰上门环,心跳突然撞得肋骨生疼——和昨夜空间井里那声\"檀儿\"撞出的动静一模一样。
\"我先清外围。\"李三槐摸出猎刀,刀刃在晨雾里闪了下。
他是苏檀上个月救的猎户,被野猪拱伤时她用空间灵泉敷了药,这会儿腰板直得像杆枪。
顾沉砚扯了扯她衣角:\"我跟你进去。\"
木门\"吱呀\"一声裂开条缝。
屋里积着半尺厚的灰,梁上的蛛网被风掀得直颤。
苏檀踩着碎砖往里走,鞋跟磕到块刻着缠枝莲的石砖——和她小时候蹲在院里玩时,母亲用来晾药的石墩子花纹一模一样。
\"赵叔说老房子的机关在主屋。\"顾沉砚从行军包掏出铜凿子,\"他说当年给你家打家具,你娘总盯着房梁看。\"
小满举着煤油灯凑过来,火光映得墙皮脱落的痕迹像张鬼脸。
苏檀蹲下去,指甲扣住石砖缝隙——石砖底下竟空着。
顾沉砚蹲下来,指节抵着边缘一撬,\"咔\"的一声,石砖翻起半面。
淡青色的光漏出来。
苏檀手腕一烫。
翡翠镯在她腕间发烫,烫得她倒抽冷气。
石砖底下嵌着块玉片,和镯子上的纹路严丝合缝,像两片被劈开的叶子。
\"别动。\"顾沉砚突然按住她手背。
他仰头看向房梁,军帽滑到后颈,\"房梁角有钉痕。\"
李三槐的刀尖挑开梁上积灰,露出三个半指宽的圆洞,洞壁磨得发亮:\"像是装过机关。\"
小满的灯突然晃了晃。\"姐你看!\"她蹲在墙角,小手指着地板缝,\"这儿有块板子松了!\"
李三槐抽出猎刀,刀尖挑开地板缝隙。
泛黄的信笺落出来,边角还沾着霉斑。
苏檀刚捡起信,就闻到股熟悉的药香——和她小时候母亲煎药时,围裙上沾的味道一模一样。
\"若你看到这封信,说明玄影已现世。\"
苏檀喉咙发紧。
信纸上的字是母亲的小楷,每个折角都带着她惯常的笔锋:\"灵脉之力不可滥用,檀家血脉需双魂共契方可驾驭。
此玉片是我当年分离灵印所留,合之可开启真正的传承之地。\"
\"双魂......\"苏檀攥紧信笺,抬头看顾沉砚。
他正盯着玉片,喉结动了动:\"我在。\"
翡翠镯突然烫得灼人。
苏檀把玉片按上去,两道光\"嗡\"地缠成一团。
淡金色的雾气在屋里漫开,映出座藏在云里的山——山腹里有座石屋,石屋门楣刻着和玉片一样的缠枝莲。
雾气突然翻涌。
影像尽头,有个背对着的身影。
藏青的布衫洗得发白,后颈有块淡粉色的疤——和苏檀爹当年救火时留下的伤,分毫不差。
\"爸......\"苏檀往前扑,雾气\"啪\"地碎成星子。
顾沉砚接住她踉跄的身子。
小满攥着她衣角,红薯香混着灰尘味往鼻子里钻:\"姐,那是哪里呀?\"
李三槐把刀插回腰间:\"要我去山里探探路?\"
苏檀摸了摸腕上的镯子。
玉片已经和镯子长在一起,凉丝丝的,像母亲的手。
她抬头看顾沉砚,他眼里的星火比昨夜田埂上的更亮:\"明天。\"
\"明天?\"顾沉砚替她理了理被雾气打湿的发梢。
\"去影像里的山。\"苏檀把信小心收进布包最里层,\"我娘说,要双魂共契。\"
顾沉砚笑了,露出颗虎牙:\"我当你的魂。\"
小满举着灯蹦起来,灯油溅在地板上:\"我也当!
我还能帮你们背红薯!\"
风从破窗灌进来,卷起片没烧尽的信笺。
上面最后一句被火苗舔过,只剩半行:\"记住,玄影......\"
苏檀弯腰捡起那片纸。
山风裹着远处的蝉鸣灌进屋子,她突然听见母亲的声音,混在风里轻轻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