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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的空气从未如此炙热过。

当“太子西征大捷,于高昌发现巨大金矿,首批百万两黄金即将献俘入京”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通过官方的邸报和民间说书人那添油加醋的嘴,传遍了帝都的每一个角落时。

整座城市便陷入了一种近乎于更加癫狂的期待之中。

终于在万众翘首以盼的这一天,那支承载着黄金与荣耀的队伍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朱雀大街,这条象征着大唐帝国威仪的宏伟御道,今日被围得是水泄不通。

从朱雀门一直到南边的明德门,数十里长街,两侧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群。

其盛况甚至远远超过了上元节最热闹的灯会。

无数的百姓为了能抢占一个好的观景位置,甚至提前一夜便带着铺盖在街边露宿。

当那支充满了肃杀之气的运输队,缓缓驶入朱雀大街时。

整条长街瞬间沸腾了!

走在最前方的,是数百名身披玄甲的重骑兵。

他们的铠甲之上还清晰可见,在西域战场上留下的累累划痕与斑斑血迹。

他们没有像仪仗队那样抬头挺胸。

而是目光平视,神情冷峻,身上散发着一股,只有真正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过的军人才独有的铁血煞气。

这股扑面而来的煞气,与周围那些,衣着光鲜神情兴奋的长安市民,形成了一种无比鲜明也无比震撼的对比!

人群下意识地安静了片刻。

随即,当他们看到那紧随其后的,数十辆,由重兵看护的四轮马车时,这短暂的安静立刻便被一阵足以掀翻屋顶的巨大欢呼声,所彻底淹没!

那些马车之上,装载着的是一只只,沉重的巨大木箱。

而几乎每一只木箱的箱盖,都被刻意地打开了一半!

阳光照射进去。

然后反射出了万千道,足以晃瞎所有人眼睛的璀璨金光!

金!

一箱箱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金条!

一袋袋鼓鼓囊囊的异域金币!

那种最原始,最纯粹最不讲道理的财富之美以一种最粗暴,也最直接的方式狠狠地冲击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眼球与灵魂!

人群彻底疯狂了!

“太子殿下千岁!!”

“大唐万胜!!”

无数的百姓激动得热泪盈眶!他们拼命地向前拥挤着,将手中的鲜花、手帕、甚至是自己孩子头上的发带,都奋力地,投向那支缓缓行进的队伍!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被他的儿子搀扶着站在人群之中。

他看着那缓缓驶过的,一座座移动的金山,浑浊的老眼中流下了两行清泪。他用一种充满了无限感慨与骄傲的语气,对着身边那早已看得目瞪口呆的孙子,颤巍声地说道:

“娃儿,看到了吗?记住了!这是咱们大唐真正的储君!”

“这世上有些人,是想着法子从咱们老百姓的口袋里往外掏钱。”

“而太子殿下,是去外面用敌人的脑袋,给咱们往回搬金山啊!!!”

这句最朴素,却又蕴含着最深刻道理的话瞬间便引爆了周围所有百姓的共鸣!

他们或许不懂什么叫“金融泡沫”。

但他们却能最直观地分得清,谁是在实实在在地,为这个国家带来财富!谁又是在用一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来哄骗他们那点可怜的血汗钱!

民心的天平在这一刻,于无声之中开始发生了根本性的巨大倾斜!

朱雀门外。

尚书仆射戴胄,带领着一众早已在此等候多时的东宫官员,亲自上前迎接。

他没有去理会那些金光闪闪的财宝。而是走上前紧紧地握住了,负责护送的将领那双布满了老茧和伤痕的手。

“将军,辛苦了!”

一句简单的话,却让那名在战场上,流血不流泪的铁血汉子瞬间红了眼眶。

随即戴胄接过了一封由太子亲笔所写的“信件”。

他当着周围所有闻讯赶来的官员和百姓的面用一种充满了无上荣光的语气高声宣读!

信中,太子殿下先是对长安城内。

“格物兴盛,万民归心”的景象,大加赞赏。”

“随即又“谦虚”地表示,此次高昌之战不过是“小试牛刀”。西域遍地是黄金,他此番西征,定要为大唐,带回一座真正的金山!

最后他宣布此次运抵京师的百万两黄金,将全部存入皇家钱庄!

并且他将以“大唐储君”的个人名义,为那家由赵国公等人牵头成立的“兴唐格物商号”,提供一笔高达三百万贯的最低利息的“信用担保”!

“太子殿下,仁义啊!”

“太子殿下还反过来为赵国公担保!这是何等的胸襟!”

“完了!完了!我昨天怎么就把手里的‘格物凭证’给卖了啊!”

市场的狂热,在这一刻被彻底推向了顶点!

然而就在朱雀大街上,上演着一场万民狂欢的盛宴之时。

“兴唐格物商号”那座金碧辉煌的总部之内,一间戒备森严的密室里。

气氛却冰冷得如同数九寒冬。

长孙冲正一脸凝重地,向着几名足以,代表整个关陇集团核心利益的勋贵,通报着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

“事情就是这样。”长孙冲的声音干涩无比,“太子用一百万两实实在在的黄金,为我们的‘商号’进行了‘信用背书’。”

密室之内,一片死寂。

在座的都是跟随长孙家族在宦海与商场,沉浮了数十年的老狐狸。

他们或许不懂什么叫“金融战争”。

但他们却能最敏锐地嗅到危险的气息。

“荒谬!”

一名头发花白,面容与长孙无忌有几分相似的族老,猛地一拍桌子,第一个爆发了!

他是长孙无忌的堂弟,长孙安业,也是关陇集团内部负责掌管财权的核心人物。

他死死地盯着长孙冲,浑浊的老眼中,充满了一种近乎于恐惧的愤怒!

“疯了!我看雉奴他是疯了!你们也都疯了!”

“你们到现在还没看明白吗?!”他几乎是嘶吼着说道,“太子送回来的,那不是钱!那是刀!是已经架在了我们所有人脖子上的断头刀啊!!!”

这番话让在场所有原本还因为市场那,近乎于疯狂的涨势,而有些飘飘然的勋贵们都瞬间冷静了下来。

长孙安业喘着粗气,一针见血地指出了这个计划那最致命的逻辑漏洞!

“我们之前之所以能够随心所欲地操控这个市场!是因为‘格物’这两个字究竟值多少钱,它的价值是由我们用手里的钱来定义的!是虚的!我们可以说它值一百万贯,也可以说它值一千万贯!”

“但是现在呢!”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太子用一百万两,看得见,摸得着的黄金为‘格物’锚定了一个实实在在的‘价格’!”

“他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全天下所有的人——‘格物’是等于黄金的!是等于土地的!是等于赫赫战功的!”

“这等于是在我们这口烧得滚烫的油锅里直接釜底抽薪!”

“我们正在以一种雪崩般的速度,失去对‘格物’这个概念的……最终定价权!”

他的话如同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而且你们都想过没有?”长孙安业的眼中充满了恐惧,“他仅仅只是打下了一个弹丸之地的高昌就能拿回来万两黄金!”

“那如果他真的打下了那个传说中富得流油的‘天竺’?他能拿回来多少?”

“到那时!我们整个关陇集团,数代人积累下来的这点家底。在他那足以买下一个国家的庞大的战争财富面前,还算得了什么?!”

“我们现在根本就不是在捧杀他!”

“我们是在用我们自己的血汗钱,在帮他喂养一个未来将彻底把我们连皮带骨都吞得一干二净的……巨大怪物啊!!!”

这番充满了血淋淋现实的剖析,让整个密室,都陷入一种末日般的死寂。

晋王府书房。

当长孙冲将密会中,长孙安业的这番分析原原本本地汇报给李治之后。

李治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只有他那在桌案之下死死攥紧的拳头暴露了他此刻,那早已不再平静的内心。

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种,自己亲手布下的棋局,正在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彻底脱离掌控的……惊怒!

他设想过李承乾可能会从长安内部进行反击。

却唯独没有想到。

李承乾竟然会用这种他闻所未闻的,从“外部”输血,用“实体”财富,来对抗“虚拟”泡沫的宏观经济手段来进行降维打击!

但是事已至此。

他还有退路吗?

没有了!

这辆由他亲手开动的疯狂的战车,已经绑架了整个关陇集团,绑架了整个长安的经济!

现在谁敢跳车,谁就会第一个被这辆战车碾得粉身碎骨!

“开弓……没有回头箭……”

李治的口中缓缓地吐出了这几个字。

他猛地抬起头,那张一向温文尔雅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如同输红了眼的赌徒一般的疯狂与狰狞!

他狠狠地一拍桌子!

“告诉那些鼠目寸光的蠢货!”他对着早已吓得脸色惨白的长孙冲低声咆哮道。

“现在谁敢退缩!谁就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给我不惜一切代价!继续推高凭证的价格!将所有还在观望的势力,都给我拉下水!”

“同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狠辣。

“开始第二步计划!秘密地将我们手中所有与‘格物’相关的实物产业,矿山、工坊、商铺,全部高价抛售出去!换成现钱!”

“既然他要跟我们玩!那我们就陪他玩!”

“滚!!!”

长孙冲领命,失魂落魄地退了出去。

长安的金融市场,在短暂的因为黄金到来的“价值回归”之后。

再次被一股更加庞大也更加疯狂的非理性力量所推动,进入了那最后的也是最炫目的……癫狂!

无数的实体产业,被高价抛售。

海量的资金被进一步抽离出来,如同百川归海一般,涌入了“格物凭证”这个,唯一的巨大的蓄水池。

而就在所有人都被这场金色的激流冲昏了头脑之时。

长安城内一家毫不起眼的西域珠宝商行之内。

一名气质精明干练的粟特商人,正透过窗户的缝隙,冷冷地注视着街上那疯狂的人群。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正是马周在长安布下的,无数“暗棋”中最不起眼,却也最致命的一枚。

他的手中同样掌握着一笔,由太子殿下秘密划拨的,来自于高昌王宫的巨额财富。

他在等。

等一个来自于千里之外的信号。

给予这个早已被贪婪吹胀到了极限的巨大泡沫,那最终的致命一击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