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和昨天一样的晴天,好在他已经离昨天远了一步。
被子可以晒一晒,衣服也洗了吧。
还有什么......
曾经自己一个人在家的时候,还有什么可以做的?
他陷入沉思。
要不去跑一趟昨天的酒桌关系?
再带点礼盒问候加深印象......
总之,该让自己忙起来。
美好的生活要一步一步创造。
......
陈禹睁开眼,先是太阳穴突突地跳,跟着口干得发苦,舌头贴在上颚上,咽口唾沫都觉得涩。
动了动手指,触到扶手。
踏进店主脾气大到、‘一生只放响屁’的青石铺子,是件极需勇气的事。
而他在这睡了一宿。
躺在老金平日躺的藤编躺椅,酒醒了,却几度怀疑在做清醒梦。
可头顶的木梁,旧松木的颜色如此真实。
当然,还有老头中气十足的呵斥:
“陈总,我老子头怕你没喝好,专门买了一壶酒。就是赶不上你的茅台,喝不惯别怪罪!”
他诈尸般挺身,又低血糖似的扶桌,眩晕之际,讨好的笑容已显:
“好久没喝那么多了,哈哈,断片了。”
喝酒最可怕的就是断片。
倒不是怜惜那一点点伤身体的副作用......
眼睛一闭一睁就是新的一天,完全不知道昨天做了什么,醒来睡老金店子里,吓人不?
恐怖元素凑齐了!
阳光趴在门前,老头没想象中暴怒,倒了杯水放桌上,默默回房间。
不待多问,颜朵恰好开车过来。
随着一阵道谢流程,陈禹不明不白被拉上副驾驶。
北风呼啸,阳光静美。
“颜颜,你怎么现在才来......”
颜朵拉开羽绒服拉链,戴上墨镜,启动车辆。
久久的沉默中,男人感到阵阵心慌。
我昨天做了什么?
世界为何如此陌生?
不会酒后失言,把那几个秘密抖搂出来了吧......
“之前你怎么答应的我?”墨镜之下,看不清她的表情。
陈禹开始惶恐,善言的嘴开始打颤。
“我保证,我只爱你一个人,今生今世——”
“谁问你这个啦?之前不是说尽量少喝酒吗?”
“...”
“还有,喝到快断片了要给我打电话呀!昨天还是老金接的电话,不然我就该报警了!”
一阵阵责骂飘来,世界依然美丽。
男人往后靠了靠,看着美丽的妻子,忽然打断说:“颜颜,你想吃牛肉不?”
“吃什么牛肉啊,我说事呢!”
“昨天贪杯,多喝了几口牛鞭酒,嘿嘿。”
“没个正经。”
墨镜之下,女人笑了笑。
......
室友搬走后的第二天是如此难熬。
早上跑了一圈,中午无聊到去看了看老金。
不知老头为何脾气古怪至此,都呆到饭点了,还把他赶出来......
就像有人把他耐心提前用光了一样!
最后抽空去报了个职业资质考核,随后浑浑噩噩度过半天。
他越来越害怕独处,因为心早已无法平静。
不是因为深爱的两个女人。
记得苏州回来那天,顾南乔给了一个拥抱。
那瞬间她的温暖就像一层胶封,盖住了紧紧追在身后、难以面对的苦痛。
身后,有一只行动缓慢,但无时无刻都在追赶的蜗牛。
你知道它很难追过来,但一闭上眼就能感知其存在——
远远的、缓慢地,蠕动,向你靠近。
它阴冷,潮湿,触手息动间,一直回避的人、事、悲剧,全都冒了出来。
此时午夜十二点,男人失眠了。
而且非常软蛋地想给那个非常非常可恨的女人发消息,问问外面住得习不习惯,要不要搬回来住。
没错,自己现在是彻头彻尾的渣男,关心女人、把对方当翘嘴钓,完全合理合法!
可翻了个身,又觉得行不通。
那天说过要恨她,为什么还要关心呢,要是对面反问过来,多丢面子啊......
凌晨一点,手机忽响。
我系统呢:‘接到文件-补贴政策’
他一个激灵从床上起身。
有点振奋,随即化为怒气,毫不客气打过去:
“不是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啊,大晚上发什么消息?”
呵斥间,手指微微颤抖。
本以为已经彻底决裂的两人,从未想过,竟会这样快地产生联系。
或许......她没有抛弃我?
“你可以静音或者拉黑,我没意见。”
话筒仅仅传来平静的腔调,就像应对街边传单时,客气说‘不用,谢谢’。
正是这份客气、疏离,扑灭了陆砚的幻想。
大概重来一千次,那个晚上她也会离开。
“你说拉黑就拉黑?我可没你那么擅长这件事,至今不知道拉黑键在哪里!”
“所以呢?没事我挂了。”
“你把我吵醒了,我能让你好受?”他一边咬牙切齿,一边担心对方真挂电话,“律师,讲不讲理?”
大概双方距离老死不相往来还有段路程,她似乎是硬挤出几分耐心说话:
“好,你想讲哪条理。”
陆砚也是杠上了,当即说道:“我就问你,这种精神损失该用什么手段报复回去合适。”
“你有点找事的嫌疑。”
“对啊,我就没见过你这种动不动撂挑子的女人,还合伙人呢,还信任呢,现在发个文件过来想当甩手掌柜?”
“我只是让你先看看,之后还有刻章、商标注册,这些都需要钱,你近期准备一下。”
认真的话语先让陆砚心中泛起喜悦,毕竟合伙人没跑。
随后呼吸一滞。
“要多少钱?”
“前期大概二十万吧,不着急,年后准备好就行......放心,到时候我会把欠你的钱还上。”
二十万......
即使以前垫付的项目滞纳金能退回来,也很难凑齐。
总之年后会有办法的,再不济找杨老头去借!
“啊对对,您含着金钥匙出生的,那几个钱还需要挂心啊?真是不好意思啊。”
对面自始至终都很平淡,但细微之处亦有区别:
一开始是漫不经心渐渐转为压着耐心,如今则是有些耐心殆尽的冷静。
“你要是想吵架可以改天吗?我要睡了。”
“我不想吵架,我现在就挂,肯定不纠缠您。”
“别阴阳怪气了,就这样,改天再聊吧。”
改天聊......吗?
这或许是个借口,也可以是一个期待的理由。
理智告诉自己,‘不要担心,她肯耐心通话这么久,就一定会说到做到’。
感性则经历种种事情以后飞速壮大,怒斥道,‘杨灵还说会承情呢,现在不是交新男友了?顾南乔以前口口声声说要陪伴、要共同面对呢,你哀求她的时候不也甩袖子走人了?你拿什么当海王?海狗不能再多了!’
电话对面迟迟没有挂断。
夜晚静静等着结果,隔着手机,似乎能听到对面呼吸。
陆砚喉头微动,嘴角有些酸涩:
“祝你噩梦。”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