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过手持虎符,径直往校场点兵。
他本以为凭大汗手令,调拨五千精锐易如反掌,不料刚踏入校场,便觉得气氛不对。
负责兵马调度的万夫长巴特尔满脸虬髯,素来与忽必烈一系亲近。
他验过虎符,皮笑肉不笑地道:杨将军,大汗手令,末将自然遵从。只是如今营中兵力吃紧,各部都在为西征备战,一时要凑齐五千精锐,实在为难。
他随手指向校场西侧一队正在操练的人马:不如先将此部一千二百人拨给将军,其中多是经验丰富的老兵。其余兵额,容末将这几日从各营慢慢抽调补足,如何?
杨过顺着他所指望去,但见那队士兵衣甲虽旧,却队列森严,眼神锐利,行动间自有一股肃杀之气,确是一支劲旅。
只是人数远远不足,巴特尔所谓慢慢抽调,分明是刻意拖延。
巴特尔,杨过神色不变,语气却沉了下来,大汗命我即刻出征,兵贵神速。你若凑不齐兵马,延误了军机,是你一力承担,还是本将军与你一同去向大汗解释?
巴特尔脸色微变,正要辩解,忽听身后传来一阵骚动。只见那群被指派的士兵中,一位面带刀疤的老兵跨步而出:
将军!俺们愿随杨将军出征!
他这一喊,身后千余名士兵齐声响应,纷纷抱拳行礼。
巴特尔勃然大怒:阿尔坦!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滚回去!
那名叫阿尔坦的老兵却梗着脖子,毫不退缩:杨将军武功高强,用兵如神,跟着他能打胜仗,能活命!我们当兵的,不就图这个吗?前次随杨将军出击,他总能带我们以最小的代价拿下最硬的骨头!这样的主帅,弟兄们服气!
对!我们服气!
我愿随杨将军!
呼喝声此起彼伏,不仅那一千二百人,连校场上其他部队的老兵也都目光灼灼地望向杨过,显然心有所动。
杨过在军中时日不短,虽身为汉将,但他作战勇猛,身先士卒,从不让麾下士兵做无谓牺牲,更兼智谋过人,早已在那些历经战阵的老兵心中树立了威望。此刻有人带头,这份平日被压抑的拥戴顿时显现。
巴特尔脸色铁青,他万万没想到杨过在军中竟有如此号召力。若强行弹压,恐怕会激起兵变,传到蒙哥耳中,延误军机的罪名可就坐实了。
杨过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了然。他目光扫过校场上神情激动的老兵,朗声道:杨过承蒙诸位弟兄信赖!此去凶险,但求不负大汗所托,亦不负诸位今日之义!
转而看向巴特尔,淡淡道:看来弟兄们求战心切。若因兵员不齐延误军机,大汗面前,你我都不好交代。
巴特尔骑虎难下,只得咬牙道:......既然将士用命,末将自当成全。便按名册,再调拨三千八百人,凑足五千,归杨将军节制!
不多时,五千兵马集结完毕。杨过特意从各族将士中挑选那些对自己忠心、且与蒙古将领关系疏远的士兵。
这些人多是汉人、契丹人、女真人,甚至还有几个西域武士,他们或受过杨过恩惠,或钦佩其为人,在军中自成一系。经杨过巧妙调配,这支队伍中过半都是他的心腹,且尽是历经战火的老兵。
阿尔坦因威望出众,被杨过临时指定为千夫长,协助整军。队伍后方,一辆囚车格外显眼——被俘的贺氏兄弟关押其中,随军同行。
杨过翻身上马,望着身后这支装备精良、士气高昂的队伍,心中稍安。
这时,一名年轻士兵低着头,抱着一捆旗帜,快步融入阿尔坦麾下的队伍。他动作灵巧,并未引起太多注意,只在经过杨过马前时,极快地与杨过交换了一个眼神。
杨过目光微凝,旋即恢复如常。
那正是乔装改扮后的完颜萍。她换上粗布军服,用布条紧束胸腹,头发一丝不苟地梳成蒙古士兵样式,脸上还特意抹了几道操练时沾上的灰土。
若非相熟之人细细端详,绝难看出破绽。
就在整军即将完毕时,一阵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道白色身影骑着神骏白马翩然而至。
明玥来了。
她依旧一袭白衣,面覆轻纱,只露出一双清澈如寒潭的眼眸。那绝世风姿让校场为之一静,不少士兵看得目眩神迷。
白马在杨过马前数步处停稳,蹄声顿止。
明玥端坐马上,清冷的目光直视杨过:“杨将军,动作好快。这般急着点兵出发,该不会是……想撇下我吧?”
此言一出,周围几名千夫长都屏住了呼吸。
杨过端坐马上,略一抱拳:“明玥姑娘说笑了。大汗亲自指派,杨某岂敢怠慢?正欲遣人相请,姑娘来得正是时候。”他勒马稍近,声音低沉,“日前一时唐突,冒昧拂落姑娘面纱,实非君子所为,还望不要见怪。”
明玥眼梢微挑,似笑非笑:“将军这会儿倒讲起君子之道了?不必虚礼,王爷特意嘱咐,此行关乎国运,要我务必保护将军安全,并将沿途所见所闻,巨细无遗,一一回禀。”她刻意放缓语速,“尤其是将军的一举一动,我自会看紧了。”
“有劳姑娘费心。”杨过目光平静地迎上她的注视,“只是沙场风急,刀剑无眼,姑娘这般相随,若被误伤了玉体,杨某怕是不好向王爷交待。”
明玥轻轻一抖缰绳,策马缓缓走了两步,眼波在杨过面上流转,似有深意:“将军多虑了。倒是将军自己,可要当心才是。”
话音未落,她已勒转马头,率先扬鞭而去,红衣在晨光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大军随即开拔,铁骑踏破晨雾,浩浩荡荡离了蒙古大营,一路向东南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