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必须先弄清楚那里有几只狐狸再制订行动计划。”暴烈一边在集会场光滑的地面上踱步一边说道。
“那是当然,”虎心赞成道,“但我认为,只要能说服迷雾带着她的帮派与我们一起参与战斗,驱逐狐狸就不成问题。”
第二天一早,守护者们刚开始起床活动,虎心就召开了这场会议。小扑、小光和小影挤在窝里望着他们,几只幼崽都瞪着圆圆的深色眼睛,竖起了他们的小耳朵。鸽翅已经严肃地告诉过他们,一定要在成年猫谈话时保持安静。此时,鸽翅正站在蛛网身边,她的目光落在暴烈的身上。虎心已经与她分享过了自己的计划,他能看出鸽翅正在无声地催促他说下去,然而守护者们却显得毫无兴趣。不过炽焰还在好奇地盯着他,花生和蕨丛也表现出了焦急的神色,他们的毛发竖立着。蚂蚁皱起眉头,不安地挪了挪脚掌。阿痴、杂鱼和靴子在他说话时一直暗暗交换着眼神。“让迷雾继续在这里定居只会给我们的生活带来更多困难。”虎心告诉他们,“昨晚,我发现她在偷窥我们的巢穴。”他朝上方的透明墙面抬了抬头,“一旦她觉得自己有权选择,她和她的猫就不会继续在这样的天气里睡在室外。”
阿痴看上去有些困惑:“那我们为什么不直接邀请他们加入呢?”
虎心的颈毛竖立起来,这让他想起了暗尾之乱。“迷雾坚持认为每只猫都只能管好自己,她的同巢猫们大概也这样想。你会愿意邀请只顾着填饱自己肚子的猫到这儿来住吗?”他向羽毛和怒容的窝铺扬了扬下巴,他们是最新加入守护者的病号,塔尖正在他们的窝边处理药草,把叶片从茎秆上摘取下来。“我曾与迷雾这样的猫打过交道。在森林里,我们称他们为泼皮猫。他们在面对病猫时从不展现怜悯之心,只会把弱者视为累赘。邀请迷雾加入你们的猫群只会摧毁守护者辛辛苦苦建立起的一切!”
暴烈听罢,若有所思地问:“不过,你认为只要能赶走狐狸,迷雾和她的同伴就会乖乖回家?”
“是的。”虎心无视了刺痛脏腑的自我怀疑,“他们很喜欢自己之前的家。我认为,如果有选择的机会,他们会回老家而不是留在集会场。”
杂鱼的尾尖颤了颤:“我们能把两只狐狸从药草田赶走,不代表我们也能直接和一整群狐狸作对。”
“我们还没确认那儿是不是有一整群狐狸呢。”虎心提醒他。
“至少它们成功地赶跑了迷雾和她的同伙。”捣蛋鬼阴沉着脸说道。
“但只要我们能在战斗中合作……”他用恳求的目光看着守护者们,“只要迷雾他们肯在战斗中加入我们而不是与我们为敌,我们一定能赶走狐狸。我还可以教他们一些我之前给你们讲过的战斗技巧。”
暴烈眨了眨眼:“你刚才还告诉我们迷雾的猫会带来威胁,现在却要主动教授他们战斗技巧?”
鸽翅走上前来,站到了虎心身旁:“虎心只是想提供帮助而已。他刚才说的都是他的经验之谈。泼皮猫群曾把他的族群赶出家园,他们经历了苦战才夺回自己的领地。直到现在,他的族群都没有完全从打击中恢复原状。”
“那他怎么跑到我们这儿来了?”阿痴眯着眼睛看向虎心,“他的族群不需要他出力吗?”
负罪感在虎心的胸膛中燃烧着:“我之所以来到这里,是因为我知道我的离开对族群更为有利。”
他身旁的鸽翅突然动了动:“也因为他要来找我和孩子们。”
阿痴冲鸽翅歪了歪头,问道:“你又是为什么而来?你谈及族群时总说他们比流浪猫更为优秀,那你为什么还要离开他们?”
虎心意识到鸽翅已经在无意中竖起了毛。他替她接下了阿痴刨根问底的目光:“她做了一个梦,梦到这里对孩子们而言更为安全。”
阿痴翻了个白眼:“她怎么听起来像塔尖一样。”
塔尖抬起了头,他的胡须上还沾着药草的碎屑。“梦境有时能够揭示现实。”他漫不经心地冲虎心和鸽翅点了点头,“我早就梦到过他们会来,不是吗?”
“梦境根本没有用。”阿痴哼了一声,“就算塔尖梦到过你们会来又怎样?那不会改变任何现实。”
在她说话的同时,捣蛋鬼和手套从入口处钻进巢穴,跳到了地面上。手套的眼中闪耀着戒备的光芒,捣蛋鬼的毛发也有些蓬乱。
“石板林附近到处都是猫的气味。”手套气喘吁吁地汇报道。
暴烈的身体明显地一僵:“迷雾手下的猫?”
手套点点头:“他们昨晚肯定一直在附近刺探情报。”
“而且那里还有两脚兽的味道。”捣蛋鬼补充道,“气味很新鲜,它们肯定在黎明之前去过石板林。”
虎心抬起了下巴:“显然,迷雾的猫群故意引来了两脚兽的注意,他们在露天大集会上就是这么干的。我们必须在两脚兽发现我们的巢穴之前把他们轰走。”
暴烈看着他,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她点了点头。“那我们就练习练习你之前教过的战斗动作吧。”她坚定地说道。
杂鱼紧张地竖起了毛发:“我们真的要去攻打那些狐狸吗?”
“在那之前我们首先要确认狐狸的数量,以及迷雾是否愿意帮忙。”暴烈告诉他,“但现在看来我们迟早要以某种形式为保卫家园而战,因此,我们最好提前做好准备。”
虎心的腹中涌起了一股希望。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维护猫群的利益,他不能让迷雾把守护者从这里赶走。“我们应该到户外去练习。”他提议道,“我们必须熟悉如何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作战。”他用尾巴拂了拂光亮的地板,“我希望战火永远不会波及巢穴内部。”
离开巢穴时,虎心把领队的位置让给了暴烈。杂鱼、阿痴、捣蛋鬼和手套跟上了她,然后是蚂蚁和蛛网。当蕨丛、靴子和花生想要跟着动身时,虎心叫住了他们。
“你们是医者。”虎心解释道,“我想,你们与其参加战斗训练,不如去为救治伤员提前收集些药草。”他在他们的目光中仔细搜寻外露的情绪。他不想吓到这些医者,但如果大战在即,他们必须做好一切准备。
花生点了点头:“我们现在就去药草田一趟。”她答应下来,“那儿也许还会有一些没被冰霜冻坏的叶片。”
在她带着靴子和蕨丛离开后,鸽翅看了看小扑、小光和小影。幼崽们还在看着他们,而且都期待地支着身子向他们这边探过来。鸽翅咕噜了一声:“他们都急着想要帮忙呢。”
虎心慈爱地冲孩子们眨了眨眼:“也许他们可以去看看战斗训练是什么样的。”他们可以这样体验到和生活在真正的武士之间完全相同的感觉。
鸽翅紧张地抖了抖耳朵:“你的意思是把他们带到室外去?”
“最远也就走到石板林而已。”虎心继续怂恿道,“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对他们有好处。而且那附近不会有任何两脚兽,今天不是它们的喊叫日。”
“那捣蛋鬼闻到的两脚兽气味又该怎么解释?”
“它们肯定已经走了。捣蛋鬼没有看到任何两脚兽,他只闻到了它们的气味。”一丝愧疚刺痛了虎心。鸽翅是不是已经猜到了,他这么急着想要把孩子们带出去,是为了让他们尽早体会风的滋味、用掌垫亲自感受草地的柔软?他想要测试枯叶季的寒风会不会轻易掀开幼崽的绒毛、冰冷的土地会不会冻伤他们的脚爪。他们做好踏上回家之旅的准备了吗?
鸽翅犹豫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幼崽们。
小扑已经踩着光溜的地面向他们跑来:“虎心是不是说我们可以出去玩儿了?”
小光大步追赶着她的姐妹:“我想第一个出去!”
“外面不会太冷吗?”小影有些怀疑地拖着脚步跟了过来。
“不然你长这么一身毛干什么呢,呆瓜!”小扑扭头大声喊道。
鸽翅的尾巴垂了下去,勉强答应下来:“我猜我们可以带他们出去玩儿一会儿。但只能玩儿一小会儿。”
小光试着自己顺着木头平台的长腿向上爬。鸽翅咬住她的颈毛,直接把她叼到了入口边。“在我把小影和小扑接上来之前,你不可以自己出去。”她警告小光。当她跳回地上去叼另外两只幼崽时,虎心注意到了塔尖的动作。那名医者漫游到巢穴远端漏下的一片阳光中,出神地盯着半空,眼神迷离。
他是不是看到了新的幻象?
“我一会儿就去找你们。”在鸽翅把小影也带到他的姐妹们身边后,虎心冲她喊道。
“那你快点儿。”鸽翅答应道,开始推着幼崽们钻过墙壁上的孔隙。
虎心向那只精瘦的黑色公猫走去。塔尖的目光没有离开光柱,他就像被它催眠了一样。虎心开始犹豫自己该不该打扰这名医者,但他刚一走近,塔尖就开口了。他的目光仍然聚焦在远方。
“请照顾炽焰。”
有那么一会儿,虎心忍不住疑惑医者这句话究竟是对谁说的,但现在巢穴里除了羽毛和怒容已经没有其他猫了。那两名病号还缩在构成他们窝铺的无毛皮料堆里。
塔尖在与看不见的透明猫对话吗?
“我不会去宽水之滨生活,但炽焰可以。”
宽水?
虎心立即联想到了湖区。塔尖在谈论他们的回家之旅吗?“你的意思是炽焰会随我们一起回家吗?”
塔尖的黄眼向他扫来,他的目光突然聚焦在了虎心身上:“当然。”
他在和我说话。 虎心向他凑近:“所以宽水就是湖区?” “你们的族群都生活在那里,对吗?” “是的。”虎心惊讶得皮毛刺痒,“你怎么知道?” 鸽翅和 他说起过湖区的事吗? “我告诉过你的。”塔尖抖松了毛发,“我能看到很多东西。” “那你能预见我们的旅途吗?我们最后能平安到家吗?” 塔尖移开了目光:“去教他们战斗动作吧,你答应过他们的。” 不安之情在虎心的腹中蠕动着。医者回避了他刚才的问题。“你知不知道我们能否平安到家?”他追问道。 塔尖从他身旁径直走过,走向了病猫们的窝铺。“我无法预见一切。”他简略地回答道。 虎心匆匆离开了巢穴,他突然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鸽翅和孩子们的身边。黑毛公猫是不是真的知道什么?而且那答案太过可怕,他甚至不敢说出口? 小扑、小光和小影正在一块薄石板边的草地上蹦来蹦去。鸽翅满怀保护欲地看着他们,她的目光不时越过幼崽瞟向远方,仿佛随时防备着危险。她看到虎心,冲他眨了眨眼并咕噜起来:“他们很喜欢草坪。” “草坪真软!”小光欢快地喊道。 “而且还痒痒的。”小扑打了个滚,开心地尖叫起来。 小影继续缩在石板的阴影中,紧张地看着姐妹们。 “我要去探险!”小扑宣布。 “我想玩儿游戏!”小光冲虎心喊道,“你要不要来和我们一起玩儿?” 虎心向守护者们的方向望了一眼,他们已经开始练习他之前传授过的攻打狐狸的战斗动作了。“我还要去帮助暴烈。”他告诉小光,“我们下次再一起玩儿游戏吧。” 小光没有理会他。她已经跟着小扑跑了。灰毛幼崽一路嗅闻着地上的气味爬向了另一块薄石板,就像追踪气味的狐狸一样。 虎心咕噜起来。看到幼崽们在蓝天绿草之间玩耍,他感到心情舒畅。他终于能想象他们当上武士时会是什么模样了。他转头看向了守护者们。蛛网和蚂蚁正在大步地围着捣蛋鬼转圈。捣蛋鬼机警地观察着他们两个。当蛛网低头攻向捣蛋鬼的前爪、蚂蚁扑向他的尾巴时,捣蛋鬼俯下身打了个滚。他顺利地滚出了对手的攻击范围,蛛网和蚂蚁都狼狈地扑了个空。 “捣蛋鬼,干得漂亮!”虎心感到十分欣慰。守护者们没有忘记他之前教过的技能。 炽焰蹦跳着向他跑来,喊道:“我想学新动作!我已经把旧的都学会了!” “你都学会啦,真的吗?”虎心响亮地咕噜起来,“那就给我展示一下吧。” 炽焰弓起后背,将双耳平贴至头顶,嘶叫着侧身向虎心撞了过来,竭尽全力想让自己显得更高大。虎心挥出一掌想要绊翻这只幼崽,但他未出鞘的爪子竟然挥了个空。炽焰俯身从他肚子下钻了过去,抱住了他的后腿,精力过剩地用小爪子使劲拍打。 “非常棒!”虎心夸奖他,“你简直是天生的战士。” “真的吗?”炽焰跳起身,兴奋地看着虎心。 虎心开玩笑地拍了拍他的小耳朵。 在成为武士之前,你还有 很多东西要学呢。 但这个孩子无疑是天资聪颖的,他不但动作敏捷,而且头脑灵活。 树丛边的动静吸引了他的目光。迷雾和金枪鱼正在草地里穿行,条纹和黑鲈则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们仍在检视我们的领 地。 虎心的皮毛刺痛起来。他盼望守护者们能够承认这里就是他们的领地,从而对边界进行适当的标记。那样他就有更方便的理由去和迷雾对质了。然而,在这个时候,他怎么能主动和她起冲突?他还需要劝她出手帮助他们赶走狐狸。当迷雾看过来时,虎心避开了她的目光。 我应当专心训练守护者们。 暴烈抬起了下巴:“如果两只狐狸同时出击,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虎心赞许地弹了弹尾巴。暴烈正在像真正的武士一样思考问题。“如果要与狐狸开战,我们就必须时刻结对行动。这样,我们就能更有准备地同时应对来自两个方向的攻击。”他示意捣蛋鬼和手套上前,“你们背对背、尾靠尾站好。”他吩咐道。在两只猫摆好姿势后,他绕着围观的猫走了一圈,用鼻子把杂鱼推了出来:“你来当一只狐狸。”说完他又走到阿痴身边:“你来当另一只。”他领着阿痴走到了捣蛋鬼和手套的另一侧。这两只猫尾巴挨着尾巴,同时面向外侧。“如果两只狐狸从两侧发动攻击,你们就立刻变成尾靠尾的阵型。狐狸的攻击本能是低头咬你们的腿,当它们探头时,你们就伏低身子去抓它们的口鼻。如果有机会,就瞄准狐狸眼睛挠上去。接下来你们要快速直起身子用后腿站立,这样你们的后背就会碰到一起,可以趁机向对方借力。然后你们要及时起跳,躲开狐狸的牙齿,直接跳到它们背上。这样两只狐狸就会迎面相撞,这时候你们肯定已经抓稳了它们的脊背。来,试试看。”虎心后退一步回到了围观的猫群中,“别忘了,”他提醒杂鱼和阿痴,“现在你们是狐狸,你们要咬他们的腿。所有演习的猫都务必把爪子收好,我们不希望看到任何猫负伤。” 他专心地看着阿痴和杂鱼绕着捣蛋鬼和手套打转。 “任何时刻都要保持你们与狐狸面对面。”虎心提醒他们,“当面对大体型的对手时,尖牙和利爪能起到的作用比你们的身体力量大得多。” 捣蛋鬼和手套转了个身,继续与转圈的阿痴和杂鱼迎面对峙。突然,阿痴与杂鱼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扑上前去。杂鱼也发动了攻击。捣蛋鬼和手套对准来袭的同巢猫的口鼻发起了令猫目不暇接的连环攻击,然后同时站起,背靠背向相反的方向起跳。他们从“狐狸”的头顶跳过,不偏不倚地落在他们的后背上,压得那两只猫趴了下来。 杂鱼脚下一软,哼了一声:“捣蛋鬼,你真重!”他生气地从虎斑公猫身下拱了出来。 阿痴也挣脱了手套的压制:“这看起来是个不错的战术。” “我们都练一练吧。”暴烈挥挥尾巴,把蚂蚁、蛛网、炽焰和捣蛋鬼集合起来叫了过去。 蛛网犹豫了一下,他的目光扫向了炽焰。“他太小了,不能去和狐狸战斗。”他提醒暴烈。 “我一定不会让他参与战斗。”暴烈保证道,“但他最好也来学习一下这个动作。也许在未来的某天他也会——” 一声幼崽的尖叫打断了她的话。 虎心僵住了。 小扑! 他立即认出了她的哭喊声。恐惧溢满了他的心房,他飞奔向刚才与孩子们分别的那片草坪。幼崽们都不见了。他望见鸽翅的皮毛在石板林间一闪而过,立即追了上去。 他在鸽翅跑到一个亮闪闪的网笼前时终于追上了她,这个东西隐藏在石板背后的草丛里。小扑被它困住了,她隔着银网惊恐地看着他们,眼睛瞪得大大的。 “这是怎么回事?”鸽翅把口鼻贴到了网笼上。 小扑把她的鼻尖从网笼的缝隙中挤了出来,哀哀地冲着母亲的脸颊喊道:“我闻到了好吃的东西,所以就爬到这里面来找,然后它就砰的一声合起来了!” 小影和小光纷纷在网笼外用小脚掌抓挠起来。 “她被关起来了!”小光尖叫道。 “它把她吃掉了。”小影看向虎心,他的眼睛又暗又圆,“她再也出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