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晟刚刚稳住身形,尚未来得及仔细分辨身处何地,更未能体会重见天日的复杂心绪,数道强横的气息便已如同鬼魅般自四面八方急速逼近!
“何人擅闯我逍遥虚禁地周边?!” 一声厉喝传来,伴随着凛冽的剑罡与毫不掩饰的警惕。
吴晟心中一凛,立刻意识到自己出现的位置恐怕仍在逍遥虚势力范围之内,而且刚才破土而出的动静显然惊动了巡山弟子。他正欲开口解释,但那几名身着逍遥虚服饰的精英弟子显然并未给他这个机会。他们感受到吴晟身上那深不可测、赫然是玄丹化婴境界的磅礴气息,又联想到不久前宗门才遭遇魔头袭击,此刻突然出现一个陌生强者,自是如临大敌。
“拿下!交由长老发落!”为首弟子一声令下,数人立刻结阵,不由分说便攻了上来。
吴晟眉头微皱,他虽不愿与逍遥虚冲突,但也不可能束手就擒。他身形微动,并未施展任何杀招,只是凭借远超对方的身法与对力量的精妙掌控,如同游鱼般在剑网中穿梭,试图解释:“诸位且慢动手,在下吴晟,并非……”
然而,他“吴晟”二字出口,那几名弟子反而攻势更急!“吴晟?那个被血眸魅姬追杀的小子?你竟然没死?还突破到了化婴境?!果然有古怪!全力出手!”
误会更深。吴晟心中无奈,若全力反击,难免伤及这些尽职的弟子;若一味闪避,又恐引来更强的高手。稍一犹豫间,一张特制的玄炁大网已然当头罩下,其中蕴含的禁锢之力颇为不凡。吴晟暗叹一声,考虑到此地毕竟是逍遥虚,自己突然出现且修为暴涨确实惹人疑窦,强行突围反而不美,便不再抵抗,任由那大网将自己缚住,被封禁了部分修为。
很快,吴晟被押解回逍遥虚,并未被投入牢狱,而是暂时囚禁在一处用于面壁思过的清静阁楼之中,外面有阵法与弟子看守。
消息很快传到天枢殿。当值长老听闻擒获了疑似吴晟、且修为已达化婴境的神秘修士,不敢怠慢,一边下令严加看管,一边准备召集宿老商议。
恰在此时,玄玑道人闻讯赶来。他听闻经过,尤其是听到门下弟子未经详细盘问查证,便直接以武力扣押了一名修为不明的修士时,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须发皆张,猛地一拍座椅扶手,厉声呵斥:
“糊涂!糊涂透顶!”
声如雷霆,震得殿宇嗡嗡作响,那当值长老与几名执事弟子顿时噤若寒蝉。
“我逍遥虚立世之本是什么?是天下修士皆可来此论道、交易的避风港!是超然于正邪纷争之外的清静之地!门规第一条便是‘有教无类,海纳百川’!你们倒好,不问青红皂白,仅因对方出现得蹊跷,修为增长过快,便贸然扣留关押!这是做什么?是要告诉天下人,我逍遥虚也开始以貌取人,以莫须有之罪拘禁修士了吗?!”
他目光如电,扫过在场众人,语气愈发沉痛与严厉:“你们可曾想过后果?那血眸魅姬正愁找不到借口诋毁我逍遥虚!若此事传扬出去,她定然会大肆宣扬,说我逍遥虚表面光明磊落,实则暗中扣押、迫害修士!届时,历代先贤积攒下来的清白名声,就要毁于一旦!天下修士,谁还敢轻易来此?谁还会信任我们?因小失大,莫过于此!”
一番训斥,如同冷水浇头,让众人清醒过来,冷汗涔涔。
玄玑道人余怒未消,但也知此事需妥善处理。他沉吟片刻,道:“此事老夫亲自过问。尔等立刻封锁消息,不得外传!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得再对那吴晟无礼!”
众人连忙称是。
然而,玄玑道人心中亦是疑窦丛生。吴晟此子,确实太过诡异。被血眸魅姬称为“师弟”,身份成谜;坠落万丈地裂,生还已是奇迹;更匪夷所思的是,据回报,距离他坠落不过短短二十日,其修为竟从玄炁凝丹一路飙升至玄丹化婴!这简直是闻所未闻!再加上他能从那种绝地返回地面……这其中若没有惊天机缘或不可告人之秘,任谁也无法相信。
逍遥虚作为中立之地,虽海纳百川,但也需对可能存在的威胁保持警惕。吴晟身上的种种不合理,确实让逍遥虚不得不防。
思虑再三,玄玑道人并未立刻以掌门身份前去,而是再次施展变化之术,化作了之前那位与吴晟有过一面之缘的白发老者模样。他命人准备了些清淡饭食,亲自提着食盒,来到了关押吴晟的阁楼。
撤去守卫,玄玑道人推门而入,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小友,受惊了。”
吴晟正盘膝坐在蒲团上调息,见是这位曾有过交谈的“老前辈”,心中稍定,起身行礼:“前辈。”
“不必多礼,坐,坐。”玄玑道人将食盒放下,示意吴晟用餐,自己也坐在对面,叹了口气道:“下面的人做事鲁莽,让小友受委屈了。还望小友莫要往心里去。宗门并无恶意,只是……小友此番归来,修为精进神速,又从那绝地生还,实在令人震惊。宗门也是怕小友在地下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或是被人下了暗手,这才例行检查一番,以确保小友自身和宗门的安全。用不了几天,查清楚了,自然会恭送小友离开。”
他言辞恳切,仿佛真是为了吴晟着想。
吴晟闻言,心中了然。对方这是探查虚实来了。他不动声色,只是微微点头:“晚辈明白,有劳前辈费心。”
玄玑道人见状,便顺势切入正题,看似随意地问道:“说起来,真是令人难以置信。老夫记得,不过二十日前,小友还是玄炁凝丹的境界,如今竟已化婴成功……这等进境,堪称旷古烁今!不知小友在地下,究竟遇到了何等惊天机缘?若方便,可否与老夫说道说道,也让老夫开开眼界?”
吴晟心中一动,捕捉到了关键信息——“二十日前”!原来,自己在鬼谷斋中度过的二十年光阴,对应到外界,竟然仅仅过去了二十天!这巨大的时间流速差异,让他再次深刻体会到鬼谷传承的玄奥与不可思议。
同时,他也立刻想起了老者曾经的教诲:“和光同尘……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自己修为暴涨已是事实,无法隐瞒,但具体缘由,尤其是鬼谷传承之事,绝不可轻易泄露,否则必招致无穷祸患。
心念电转间,吴晟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与含糊,说道:“机缘……晚辈也说不清楚。坠入地底后,便陷入一片混沌,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光怪陆离,似乎见到了许多难以理解的事物,也仿佛得到了某种指引……待醒来时,便发现修为莫名增长,且找到了一条通往地面的裂缝,这才侥幸脱身。具体细节,晚辈也记忆模糊,难以言说。”
他这番说辞,半真半假,将一切推给地下灵脉的作用,表示那里灵气浓郁,并且位于地下,不容易被打扰,且十分安全!
玄玑道人何等人物,自然听出吴晟言语中的敷衍与保留。他目光微闪,正欲再旁敲侧击,视线却不经意间扫过吴晟因取用饭菜而微微敞开的衣襟内侧,那里,一枚古朴的令牌一角隐约可见。
虽然只是一角,但那独特的材质、古老的“鬼”字篆文边缘,以及令牌自然散发出的、唯有真正见识过古籍记载之人才能辨认出的神秘道韵,让玄玑道人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强压下心中的惊骇,面上依旧维持着和蔼的笑容,仿佛什么都没看见。又随意闲聊了几句,便借口还需去给入门学子讲授基础课程,起身告辞。
一离开阁楼,玄玑道人的步伐瞬间加快,几乎是化作一道清风,迅速回到了自己的静室。他解除变化,恢复成本来面貌,脸上已是一片凝重与难以置信。
他快步走到密室书架前,手指有些颤抖地取下一本以特殊兽皮鞣制、封面没有任何字迹的古旧书籍。快速翻动,最终停留在其中一页。
那一页上,用古老的朱砂描绘着一枚令牌的图案,其造型、纹路,与他在吴晟怀中瞥见的那一角,几乎一模一样!图案下方,还有数行小字注解:
“鬼谷密令,非金非玉,承天地气运而生。唯历代鬼谷子方可执掌,象征其统御百家智慧、执掌纵横捭阖之权柄。见令如见鬼谷亲临!”
玄玑道人倒吸一口凉气,拿着古籍的手微微颤抖,喃喃自语,声音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撼:
“鬼谷密令!竟然是历代鬼谷掌门人才会拥有的至高信物!吴晟……他不仅活着从地下回来了,修为暴涨……他竟然,竟然得到了早已失传数千年的鬼谷传承?!成为了当代鬼谷子?!”
玄玑道人瞬间想通了许多关窍,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扣押一位当代鬼谷子?这若是传出去,逍遥虚岂止是名声扫地,简直是与整个隐形的、可能依旧存在的鬼谷势力为敌!更何况,鬼谷一脉的智慧与力量,深不可测,与其交恶,有百害而无一利!
他立刻收敛心神,恢复了一派掌门的决断,沉声对外吩咐道:“传令!立刻撤去对吴晟的所有看守与禁制,以礼相待,恭请其至客舍休息!之前一切,皆属误会,不得再提!务必不能让事态扩大,速去!”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
不久后,吴晟在几名弟子恭敬却难掩困惑的引领下,离开了那处阁楼,被请入了一间雅致的客舍。他知道,必然是那枚鬼谷令牌,让玄玑道人认出了什么,从而改变了态度。
他站在客舍窗前,望着窗外逍遥虚的云雾山色,手中轻轻摩挲着那枚冰凉的鬼谷令牌,心中暗道:“鬼谷之名……看来,比我想象的,还要有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