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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市,夜深时分的火车站一片清冷,偌大的广场上寥寥无几人。

街对面排列着一排住宿旅馆,那些悬挂的牌子,经过夏日骄阳的暴晒,变得又白又脆。

若不是几家发廊旋转的灯箱散发着光亮,几乎难以看清牌子。

发廊里清一色是洗头女,她们或坐在沙发,或坐在椅子上,抽烟谈笑着。

一旦瞧见有人路过,便立刻推开玻璃门,热情招呼:“大哥,洗头不?小妹手艺可好了,包您满意。”

柳如松正是路过之人,此刻他腋下夹着黑色手提包,身着貂皮大衣。

通常在这附近徘徊的人,一类是刚下火车,家离得远,想找旅馆凑合一晚;

另一类则是为赶次日火车,提前来此留宿。

然而柳如松并非这两类人,他属于第三类,来此只为寻求“刺激快感”,说白了就是花钱买春。

柳如松四十多岁,一生勤勤恳恳,无论是工作、家庭还是孩子,他都任劳任怨。

他在供电所担任科长,待遇优渥,本无烦心事。

可唯一让他觉得遗憾的是,生活平淡得如同白开水,毫无趣味可言。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想“洗个头”,也就是去放纵一下,找点刺激。

他的好哥们常常三五成群来此寻欢,每次叫上他,他却总是拉不下脸。

一方面是觉得不好意思,另一方面,他职务比哥们高一级,担心跟他们一起会被抓住把柄,要是在单位传出去,那可就糟糕了。

但哥们口中所说的“重振雄风,找回十八岁的感觉”,着实让他心生向往。

与老婆长期同床共枕,如今摸老婆的手,就如同摸自己的手一般,毫无感觉,根本提不起兴致。

老婆上厕所甚至连门都不关,这让柳如松颇为恼火。

而且每次和老婆亲热时,他总是心不在焉,脑海中竟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电力工程的算法公式,这简直荒谬至极。

以前用这招,是怕自己“提前发射”,让老婆不尽兴。

可现在,只要一和老婆亲热,那些公式就自动冒出来,一想到这个,他立马就不行了。

每当这时,老婆就会用力推开他,抱怨道:“老柳,你是火柴啊?一点就灭!咱们才四十来岁,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你想让我守活寡啊?要不是看你老实,我都怀疑你外面有人了。

实在不行,每次你办事前喝一杯我给你泡的药酒,别跟死狗似的!”

柳如松一想到这些事,也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没了脾气。

他想弄清楚,究竟是唯独对老婆提不起兴趣,还是对其他女人也如此。

发廊里有个小妹,烫着波浪头,涂着紫色眼影,身着豹纹上衣,下身搭配皮裙,十分性感撩人。

柳如松一见,顿时眼前一亮,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小声问道:“怎么收费的?”

洗头妹一只手扶着玻璃门,嘴里嚼着口香糖,回应道:“大哥,这得看您做啥项目,我们这儿啥服务都有。”

柳如松往发廊里瞧了瞧,里面灯光五彩斑斓,姑娘们坐在红色沙发上,正抬头打量着他。

柳如松缩了缩脖子,问道:“能出去不?找个旅馆。”

“可以呀,不过价钱得贵点,您能接受不?”

“这没问题。”

洗头女又说:“那就这条街附近,可不能走远喽。”

“行。”

洗头女关上门,走进店里,对吧台后面坐着的胖女人说道:“彭姐,我出去一趟。”

胖女人抬起头,上下打量了一下站在外面的柳如松。

“静静,别玩太出格,要是这人不给钱,就过来叫我,老娘找人收拾他。”

“知道啦。”叫静静的洗头女应了一声,取下挂在墙上的红色挎包,往肩上一甩,准备出门。

坐在沙发上的姐妹们打趣道:“静静,要是玩得不尽兴,记得给我打电话哈,我随时奉陪。”

“静静,今天就你开张,这天儿太冷了,都没人上门,真倒霉。”

静静回应道:“天太冷嘛,人都冻得不想出门了。”

众人哄笑起来。

她推开门,又招呼了一声:“走啦,一会儿回来给你们带羊肉串。”

柳如松站在门外,往前走了几步,静静赶忙跑上前,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

“大哥,您是做生意的吧?看着就有老板的派头。”

在九十年代,“老板”可是个褒义词,被人这么称呼,心里别提多舒坦了。

柳如松也不例外,而且身旁这个女人身上香气扑鼻,年纪轻轻,也就二十出头,皮肤白皙,脸蛋精致。

看着她那涂了口红的娇艳小嘴,柳如松瞬间有了生理反应。

看来真不是自己的问题,那帮哥们说得没错,这确实能让人找回十八岁的感觉。

十八岁啊,柳如松心里一阵激动。

沿着街道走了三十多米,静静看着旁边的旅馆说:“老板,就这家咋样?”

柳如松连忙摇头:“这地方不合适,再找找。”

“行,听您的。”静静倒也不生气。

柳如松一心想找个不显眼的地方,就怕碰见熟人,那可就尴尬了。

为了缓解气氛,他开口问道:“你不是本地人吧?”

静静笑道:“当然不是啦,您能听出我是哪儿的不?”

“西兴县的?”

“您可真准,我就是西兴县的。”

静静表面上笑着,心里却暗骂:老娘这口音这么重,你居然才听出来?

又往前走了几步,静静又找到一家旅馆,可柳如松还是不满意,觉得太招摇。

静静停下脚步,警惕地盯着他:“不是,大哥,你到底想咋样?不就找个地方办事嘛,挑三拣四的,你到底啥意思?”

柳如松赶忙说道:“再往前走点,下一家,下一家肯定行。”

静静回头望了望,发廊那霓虹灯光在夜里格外显眼。

“好吧,就下一家啊。”

柳如松忙点头,静静便又挽起他的胳膊。

此时已过深夜十一点,周围寂静无人。

走了几分钟,拐过街角,眼前出现一条较为偏僻的街道。

就在一旁,有个“沁阳招待所”的招牌。这是一栋独立的两层小楼,两边皆是荒地,不过据说准备开发建商业楼。

这里距离发廊已有五百多米,静静说:“就这家了吧?”

“行。”柳如松推门而入,大堂光线昏暗。

一个男人站在柜台后面,正盯着墙上挂着十几把房间钥匙的钥匙板。

“租间房。”柳如松说道。

老板转过身,看着他问:“住多久?”

“一晚。”

“身份证。”老板从柜台下面拿出登记簿,递给他,“身份证号,要是没带身份证,暂住证也行,名字写上。”

柳如松点头,一边登记一边问:“房间里有淋浴室吗?”

“没有。”老板看了看静静,心里明白这两人来这儿的目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好了,多少钱?”柳如松放下笔。

“单人间30元,双人间55元。”

柳如松点头,从腋下取出手提包,拉开拉链,递给老板一百元。

老板找完零钱,从墙上取下一把钥匙递给他:“207号房,要我带你们上去吗?还是你们自己去?”

“不用,我们自己上去。”静静赶忙说道。

“好,楼梯在后边,帘子后面。”老板坐回椅子,不再理会他们。

柳如松点点头,此刻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接下来要发生的事,电力工程的算法公式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而他身旁的洗头妹静静却感觉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

上了楼,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墙壁刷着绿色的漆。

打开207房间的门,开灯后,只见房间墙壁是米黄色,地板铺着马赛克瓷砖。

一张双人床摆在屋子中间,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柳如松有些羞涩,进门后显得手足无措,坐在床边,向静静招手:“进来呀,快进来。”

静静站在门外,神情严肃,心里突然涌起想要逃离的念头。

但刚才柳如松掏钱时,她瞥见包里有不少百元大钞。

犹豫了一下,静静穿着高跟鞋走进房间,反手关上门。

“先说好,收费五十块,要是还想做别的,得另外加钱。”

柳如松一口答应:“先给五十的,完了后看情况再说。”

“行。”静静将手提包扔在床上,甩掉高跟鞋,脱下外套。

“嘭,嘭!”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静静转过身,警惕地问:“谁呀?”

“是我,给你们送热水壶。”

“哦,来了。”柳如松听出是招待所老板的声音,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静静往房间里躲了躲,免得被人瞧见,不太雅观。

柳如松刚打开门,一道黑影突然窜了进来。

他还没反应过来,额头就被重重一击,整个人顿时栽倒在地。

进门的人关上门,扬起手中的钉锤,又狠狠地砸向他的脑袋。

狂砸了好一阵……

静静站在窗边,吓得呆若木鸡。等回过神来,她立刻大声呼救:“救命啊,杀人啦,杀人啦,救命!”

老板直起身,手指从额头往后捋过凌乱的头发,攥着钉锤的手直指静静,吼声像淬了冰:“闭嘴!再叫一声,老子现在就弄死你!”

静静浑身抖得像筛糠,脸色白得纸一样。

眼角余光扫过地板上的柳如松,胃里猛地一阵翻涌。

他的脑袋彻底开了花,红的白的混着碎骨摊在地上,活像刚出锅的豆腐脑加上剁椒,

暗红的血液正顺着马赛克瓷砖的缝隙,一点点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