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办?
大年初二的夜,窗外漆黑一片,远处零星的爆竹声偶尔传来,田建春辗转反侧,棉被下的双腿无意识交叠又松开。
想想重生这半年来,自己凭借着上一世五十余年人生经验、三十年职场沉浮、还有那些刻进骨髓的专业知识,明明手握重启人生的密钥、可以开启灿烂的人生新篇章,可是怎么整的偏偏这么的憋屈呢?
为何还会被一个小小的信封、几行字搅得方寸大乱?
那个人,毁了三个人的一世还不够吗?
田建春觉得,要是那个人站在自己的面前,自己或许会把那个人的脑袋摇散,问问她,既然不爱自己、不爱孩子,为何不放手?
北墙根板柜上的老座钟发出规律的滴答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田建春翻身坐起,翻出火柴点上煤油灯。
豆大的火光摇曳着,他想起上一世那些踩着时代浪潮崛起的商界巨擘 —— 有人在改革春风里白手起家,有人在商海沉浮中缔造传奇。而他,这一世不求功成名就,只求避开宿命的荆棘,寻一方安稳天地,跟家人一起把日子过成殷实的模样,难道也这般艰难?
看来,自己需要大大的调整自己的脚步,加快自己的步伐去学习和布局了,先让自己强大起来。不然还能按照上一世一样的按部就班就业、晋升?
否则,重复上一世的路?
不!
田建春握紧了拳头,放在自己的胸口。
那么,自己具体应该做什么呢?
农业?转校换专业无异于痴人说梦!
互联网?
仅凭一腔孤勇闯入杭州,恐怕连行业门槛都摸不着,更何况所谓跟大佬合作?
地产开发?
所需的政商资源、胆魄手腕,两世为人都未曾沾染分毫。
想到那一世别人的繁华,也只是羡慕和向往!
烛火摇曳中,恍惚间,白大褂、脉诊、银针、消毒水的气息从记忆深处涌来 —— 原来最熟悉的医学专业,才是他心底最踏实的锚点。
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田建春看到弟弟翻身咕哝着,于是吹熄了油灯,再次钻入已经冰凉的被窝里继续辗转反侧。
当太阳刚刚爬上墙头,阳光照进院落的时候,老田家一家子已经简单的吃过了早饭。
院角的二八自行车被田建春擦拭得锃亮,在阳光下泛着油光。
母亲张翠芳系着蓝布围裙正在刷碗,从灶间探出头问大儿子:“晌午前回来不?我们今儿去三姨家吃饭。”
“你们先去。” 田建春将绿挎包甩上肩头,“我要是赶得及就过去,赶不及别等我。”
“哥,你和为民哥跟老苗老师咋就那么铁?” 弟弟田建东蹲在门槛上啃灶膛里烤过的白薯,腮帮子鼓鼓囊囊。
田建春弯腰给自行车轮胎打气,气嘴发出嗤嗤声:“你说,这世上有谁会无缘无故对你好?”
他直起身时,瞥见弟弟懵懂的眼神,突然想起自己也曾经这般幼稚天真,不禁哑然失笑,老气横秋的:“等你吃过生活的苦就明白了。”
“妈,你看我哥。”
田建东告状。
“你哥说的对,除了父母、兄弟姐妹家人,谁会无缘无故的对你好?就是家里人,也有远近亲疏的。”
张翠芳想到听到、看到、经历过的,若有所思的点头赞同。
田建春骑着车子,去了东头刘为民家,跟刘家父母问过好,就在一边儿等着刘为民。
“建春,我家车子我哥他们要用,咱们俩骑一辆吧?”
“行啊,走吧?”
田建春看到刘为民出来,心里有一丝微颤,昨天夜里想半天将来,但是没想好如何应对他。
俩人出了院子,田建春推上自行车,“我带你?”
“算了吧,还是我带你。”刘为民比田建春略高,不喜欢坐后座上。
“行。”
于是,刘为民长手长脚的骑车,田建春坐在后座架上,俩人迎着朝阳朝东头骑去。
刘为民这些天一直在回忆着田建春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尤其高考前那个月开始,再到腊月里看到黄家大哥送来的信为止。
“建春,后来二姑给你戳了东西了吗?”
他们都以为田建春冲撞了什么?
刘为民的开场,田建春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啥?”
“就是过年前你不是脑袋不舒服嘛?”
“哦,那次啊,”田建春本来想说没事儿了,后来想想,继续说到,“我妈给我戳了一下,说是撞克哪个姥爷了,具体我也没记住,后来拿砍刀砍了,也就没事儿了。”
刘为民是不信他撞克他哪个姥爷的说法的,但是撞克了啥,这个是可信的 !
田建春看着路边光秃秃荒芜的田野,一时间脱口而出 ,“为民,往前看,不纠结小事儿!”
刘为民听了,摇摇头,但是说的话,是同意的。
“好,我们都往前看,努力改变这一切!”
挺有豪情。
此刻,大柳树镇东村,苗建国老师家里,还有几个学生,有一班的,也有二班的,等看到田建春的时候,老苗的脸上的笑可灿烂了。
“来来,你们俩坐坐。”
田建春和刘为民跟二班的人打着招呼,然后挤到一班的几个人旁边,叙说着各自的情况以及半年的见闻。
苗建国看着自己的学生,那嘴角都没合上过。
等最后只剩下刘为民和田建春的时候,老苗说,“你俩咋样儿?”
田建春和刘为民各自开始跟老师汇报自己的情况,当然都是好的,没啥不好的地方!
“你们俩的个人问题,该考虑就得考虑;但是不许玩弄别人的感情!”
俩人听了,都笑了,然后点点头。
“建春啊,昨天去学校值班,传达室老孙师傅给我一封写给你的信,我给你带回来了。”
田建春忽然有个不好的预感,难道又是那个人吗?
老苗边去找信,边念叨,“我咋记得咱们学校去古城中医念书的人里没有这个名字呢?”
田建春的心,咚一下子沉了下去,古城中医!
好像自己脱不开这个枷锁了吗?
刘为民关注着田建春褪了色的脸上的表情,惊诧、难过、愤怒、狂躁。
“老师你是不是记错了?四个班这么多人,你都能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