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宇嘶吼着挣开薄云封的钳制,通红的眼睛死死盯住病床上的人。薄云封后背的伤口被拉扯得裂开,渗出血迹染红了病号服,却仍撑着身子挡在蓝归笙身前。
“都是因为你!”周明宇抓起床头柜上的热水壶就往薄云封身上砸,“要不是你非要查下去,谁都不会有事!”
热水壶擦着薄云封的肩砸在墙上,玻璃碎片四溅。蓝归笙看着薄云封疼得发白的脸,一股从未有过的狠劲从心底窜起。她瞥见墙角立着的青瓷花瓶,那是母亲生前最喜欢的摆件,此刻里面还插着新鲜的康乃馨。
周明宇第二次扑上来时,目标直指薄云封的脖颈。蓝归笙几乎是凭着本能扑过去,抓起花瓶狠狠砸向他的后脑勺。
周明宇倒地的瞬间,输液架“哐当”砸在地上,药水顺着针尖滴在他后颈,晕开一小片深色水渍。蓝归笙握着半截花瓶颈,指节泛白,直到听见薄云封倒抽冷气的声音,才猛地回过神。
“你怎么样?”她扑回床边,看见薄云封按着渗血的后背,脸色比纸还白。刚才周明宇倒下时带起的风掀动了他的病号服,裂开的伤口正往外涌着血珠。
“没事。”薄云封攥住她的手腕,目光却锁在地上的人身上,“他口袋里有东西在动。”
蓝归笙低头看去,周明宇的西装内袋鼓囊囊的,随着他微弱的呼吸轻轻起伏。她咬着牙蹲下身,避开那些碎瓷片,指尖刚碰到口袋边缘,就被一只突然抬起的手抓住。
“还给我……”周明宇半睁开眼,浑浊的瞳孔里满是疯癫,“那是蓝佩茹欠我的!她凭什么把东西留给你?”
他另一只手不知何时摸到了地上的玻璃碎片,猛地朝蓝归笙挥来。薄云封嘶吼着扑过去挡在她身前,碎片划破了他的手臂,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够了!”蓝归笙终于爆发,一脚踹在周明宇的胸口。他闷哼一声松开手,内袋里的东西掉了出来——是个巴掌大的黑皮本,封面上烫着褪色的“蓝记”二字。
她捡起本子翻开,第一页就是母亲清秀的字迹:“1998年秋,明宇将三箱‘货’藏在钟表行地下室,晚晴说要去举报。”后面的纸页记录着密密麻麻的日期和数字,最后一页画着个简易的地图,标注着“货舱——码头三号仓库”。
周明宇还在地上挣扎,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那是蓝家的产业!凭什么她能当大小姐,我就要做个仰人鼻息的表舅?”
蓝归笙合上本子,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握着她的手说:“有些债,要靠真相才能还清。”原来母亲守了一辈子的秘密,不是怕周明宇报复,而是怕牵连无辜的自己。
薄云封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手臂上的血染红了床单。蓝归笙终于按下呼叫铃,转身时看见周明宇正试图往床底钻,大概是想藏起那半张从黑皮本里掉出来的码头通行证。
“别费力气了。”她站在他面前,月光从窗户淌进来,在她脸上投下冷冽的影子,“你藏了二十年的东西,今天该见光了。”
周明宇的肩膀垮了下去,最终瘫在地上,看着天花板喃喃自语:“晚晴当年要是不那么倔……”话音未落,走廊里传来护士急促的脚步声,他猛地闭上眼睛,不知是真晕还是装睡。
蓝归笙走到床边,用干净的纱布按住薄云封的伤口,指尖触到他滚烫的皮肤时,忽然觉得那黑皮本上的字迹都活了过来,在月光里连成一条路,通往二十年前那个被掩盖的黎明。
护士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薄云封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渗血,蓝归笙正用纱布用力按着,地上躺着人事不省的周明宇,旁边散落着玻璃碎片和一本翻开的黑皮本。
“快!止血钳!”护士惊叫着跑过来,视线扫过黑皮本上的字迹时,忽然“咦”了一声,“这字迹……像极了当年给福利院捐物资的那位匿名女士。”
蓝归笙猛地抬头:“您见过?”
“二十年前我在福利院做过临时工,”护士一边给薄云封清创一边说,“有位姓蓝的女士总匿名送东西,记账本上的字迹跟这个一模一样。她还叮嘱我们,要是有个叫晚晴的人来问,就说没见过她。”
薄云封忍着痛开口:“周明宇口袋里的通行证,是不是码头三号仓库的?”
护士点头:“警察刚才来问过,说那仓库二十年前是走私团伙的据点,而当年负责接应的,正是一个姓周的中间人。”
这时周明宇忽然哼唧一声,眼睛睁开条缝。蓝归笙俯身看着他,将黑皮本凑到他眼前:“我妈记了这么多,你以为能瞒到什么时候?”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咳着咳着竟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蓝佩茹到死都在护着你……可她不知道,晚晴当年藏的不只是账本,还有……”
话没说完,他突然剧烈抽搐起来。护士赶紧上前检查,脸色骤变:“快叫医生!他吞了东西!”
混乱再次席卷病房。蓝归笙看着周明宇被抬走时死死攥着拳头的手,忽然想起刚才他倒下时,袖口滑落下一小截红色丝线——那线的颜色,和红绒布内侧绣地址的丝线一模一样。
薄云封拉住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掌心的伤疤:“别追了,他想说的,星桥镇的保险箱里一定有答案。”
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变得清亮,照亮了床头柜上的星形钥匙。蓝归笙拿起钥匙,忽然发现钥匙孔里卡着一小片纸,展开来是用铅笔写的三个字:“救孩子。”
字迹歪歪扭扭,像极了临终前的急笔。她忽然明白,晚晴当年托孤时反复说“只有蓝家能护住孩子”,护的或许不只是她这条命,还有能揭开所有罪恶的证据。
薄云封的呼吸渐渐平稳,蓝归笙替他掖好被角,将黑皮本和钥匙放进铁盒。盒子合上的瞬间,她仿佛听见二十年前的风声穿过星桥镇的石桥,带着晚晴和母亲未说尽的话语,终于传到了她耳边。
“等你好了,我们就去星桥镇。”她轻声说,指尖落在他缠着纱布的手臂上,“这次,我们把所有债都算清。”
薄云封缓缓点头,月光在他睫毛上投下浅影,像给未说出口的承诺,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金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