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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清风寨。

连绵的冬雪将整个天峰山脉裹上一层厚厚的银装,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天寒地冻,厚雪封山,别说人,连鸟兽的踪迹都瞧不见了,这是初冬的第一场雪。

赵衡在原来的三刀堂专门给自己找了一个屋子,这里离新建的匠作营比较近。屋内的炉火烧得正旺,驱散了满室寒意。

他俯身桌前,就着温暖的火光,低头绘制一张新式水力锻锤的结构图。这东西一旦建成,寨中兵器甲胄的锻造效率,将翻着跟斗往上涨。

屋外,寒风卷着雪籽,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户上。

那声音密集而急促,不像是风,更像是催命的鼓点。

“咚!咚咚!”

一阵急促到疯狂的砸门声,猛地打断了他的思绪,穿透了呼啸的风雪,狠狠撞进耳膜。

“赵先生!赵先生!”

是巡山队长的声音,嘶吼中透着一股子天塌了似的焦急。

这种鬼天气,能有什么急事?

赵衡放下炭笔,起身拉开屋门。

呼——

一股夹杂着冰晶雪花的狂风猛地灌了进来,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屋内的火光都跟着剧烈摇曳,几乎熄灭。

门口,两个浑身是雪的汉子,正死死架着一个几乎冻成了冰坨的人。

那人衣衫褴褛,嘴唇乌紫,脸上满是黑紫色的冻疮,若不是胸口还有一丝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起伏,根本就是一具僵硬的尸体。

“赵先生!这人是在山脚下的暗哨口发现的,已经昏死过去了!”巡山队长喘着粗气,指着那个半死不活的人。

“他嘴里一直念叨……要找赵衡!”

赵衡的视线落在那人脸上,瞳孔骤然收缩。

尽管这人已被冻得变了形,五官扭曲,但他还是一眼认出了那张脸的轮廓。

小五。

沈知微身边最信得过的心腹。

他怎么会一个人,搞成这副鬼样子,闯到这深山里来?

赵衡的内心掀起巨浪,面上却无波无澜。

“快,把他抬进来,放到火边!”他的声音陡然一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小五抬到火炉旁。赵衡亲自端来一碗温水,用勺柄撬开他僵硬的嘴,一点点喂了进去,又让人取来温水,用布巾帮他用力擦拭冰冷的手脚,活络血脉。

过了足足半个时辰,在炉火的烘烤和温水的滋润下,小五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悠悠转醒。

他费力地睁开眼,视线从模糊到清晰,当他终于看清眼前那张平静而深邃的脸时,那根紧绷了数日的神经“啪”地一声,彻底断了。

两行热泪瞬间从他满是冻疮的眼角滚落,冲开干裂的血痕。

“赵……赵先生……”

他嗓音干涩,每个字都带着撕裂般的摩擦声。

“别说话,先暖暖身子。”赵衡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股内力顺着掌心渡了过去。

小五却固执地摇着头,用尽身上最后一丝力气,从怀里那个被体温死死护住的内袋里,掏出了一沓厚厚的银票和一个小小的蜡丸。

“我家少爷……让我……亲手……交给您。”

赵衡接过东西,那沓银票的厚度与分量,让他的手都微微一沉。他刚要说什么,就见小五头一歪,又昏睡了过去。

寨子里有一个老大夫,赵衡立刻让人去请。

大夫赶来,仔细检查后,只说此人冻得太厉害,又精疲力竭,身体亏空到了极点,这才昏睡不醒。他开好方子,留下几句嘱咐便匆匆离开。

安顿人去抓药,赵衡的目光在那厚得吓人的一沓银票上扫过一眼,便立刻将那个蜡丸在指尖捏开。

三十万两。

每一张都盖着“四海通”的鲜红印鉴。

好大的手笔。

但跟这张纸条比起来,这些银子什么都不是。

他取出了里面那张薄如蝉翼的韧皮纸,展开。

一行熟悉的、锋芒毕露的字迹映入眼帘。

“猛虎已嗅蔷薇香,昔日戏言恐成真。君之所言,犹在耳畔。货殖之事暂缓,当固深潭,以避龙王。”

赵衡面无表情地看着纸条。

觊觎者,他早有预料。

但他确实没想到,这麻烦会来得这么快,这么凶。

沈知微不惜让心腹小五九死一生闯进雪山送信,只为了这短短一句话,足以说明京城的局势,已经恶化到了何等凶险的地步!

赵衡将那张写着暗语的韧皮纸,凑到油灯的火苗上。

纸条瞬间蜷曲,变黑,而后化作一缕轻烟,消散在温暖的空气里,不留半点痕迹。

那三十余字里蕴含的惊天杀机,也随之烟消云散。

他沉默地退出房间,将门轻轻带上,把小五的呻吟和炉火的噼啪声都隔绝在内。巡山队长和那两个汉子还守在门口,脸上带着未散的惊魂和浓浓的好奇。

“赵先生,那人是……”队长搓着手,忍不住想问。

“一个故人,路上遇到了麻烦。”赵衡的语气平静无波,目光却变得幽深,“今天的事,到此为止。他是谁,从哪来,你们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明白吗?”

队长等人心头巨震,对上赵衡那双在门外风雪映衬下显得格外冰冷的眸子,齐齐打了个寒颤,点头如捣蒜。

“明白!赵先生放心,我们嘴严!”

他们都是在刀口上舔过血的人,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事烂在肚子里才是最安全的。

“各自回去歇着吧。”赵衡挥了挥手。

“是!”

众人退下,院子里又恢复了寂静。

小五的伤势太重,冻创加上长时间的奔波,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必须有人贴身照料。

找谁呢?

寨子里的糙汉子们干活是把好手,照顾人却粗手粗脚,万一耽误了就不好了。老周头的婆娘要负责整个寨子的伤病员,也分身乏术。

一个身影,悄然浮现在赵衡的脑海里。

苏婉儿。

这些日子,清风寨上上下下都在为过冬和生产忙碌着。男人伐木,建房子,锻造,操练,巡山;女人则缝补衣物,腌制腊肉,处理药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都在为这个集体贡献着力量。

唯独苏婉儿,像个局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