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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玄辰的雷霆之令,让整个京畿地区的军事力量都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了起来。

以长亭坡为圆心,一张覆盖了方圆三百里的大网,被迅速铺开。龙影卫、京畿卫戍、甚至是驻扎在城外的三大营,数万兵马如同篦子一般,一寸寸地梳理着这片土地上的山川、林地、村庄、洞穴。

所有人都憋着一股劲,他们要去寻找的,是军中的神话,是无数士兵敬仰的镇西大将军。

然而,整整两天两夜过去了,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钟离岳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有丝毫痕迹。”龙影卫指挥使单膝跪在幕玄辰面前,声音里充满了挫败,“我们查验了所有可能的藏身之处,盘问了所有沿途的村落关卡,都没有任何关于将军踪迹的线索。他……他太懂得如何隐藏自己了。”

幕玄辰紧握着拳,站在堪舆图前,双眼布满血丝。

是啊,钟离岳。那个曾经在北境,仅凭三百残兵,便在十万敌军的眼皮子底下潜伏了七天七夜,最终成功烧毁对方粮草的传奇将领。论及野外生存、追踪与反追踪的技巧,整个大朔,无人能出其右。

当他存心想要躲藏起来的时候,想用常规方法找到他,无异于大海捞针。

可时间不等人!

那封血书上的字迹,依旧烙印在我的脑海中——“它在控制我!”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那是一种灵魂被蚕食的酷刑。钟离岳此刻,一定在与体内的那股邪恶力量,进行着一场无比惨烈的、发生在意识深处的战争。他的意志力每被消耗一分,距离他彻底沦为星石傀儡的结局,就更近一步。

我们耗不起。

“殿下,”我看着幕玄辰疲惫而焦躁的侧脸,终于下定了决心,“这样找下去不是办法。我们是在用自己的短处,去碰他的长处。”

幕玄辰转过头,布满血丝的眼中带着一丝疑问:“你有什么想法?”

“我们找不到他,那就让他来找我们!”我走到堪舆图前,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心脏位置,一字一顿地说道,“或者说,让他体内的‘它’,来找我。”

幕玄辰的瞳孔猛地一缩:“你是说……”

“星石之间,存在着我们尚不清楚的共鸣与吸引。”我冷静地分析道,“尤其是作为‘钥匙’的我,对于其他碎片的持有者而言,就像是黑夜中的火炬。之前,无论是‘观测者’的刺杀,还是钟离将军的靠近,都证明了这一点。我们之所以一直被动,是因为我一直在刻意收敛、隐藏这股气息。”

我抬起头,迎上他震惊的目光,说出了那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

“所以,我们反其道而行之。与其在黑暗中大海捞针,不如……我来做那盏最亮的灯塔!我不再隐藏,而是主动、全力地催发‘钥匙’的力量,将我的气息毫无保留地释放出去。如此一来,无论钟离将军躲在哪个角落,只要他还在京畿范围,他体内的星石就一定能感应到我的存在!在被完全控制心智之前,他或许会循着这股气息来寻求帮助;而即便是最坏的情况,那个已经开始控制他的‘它’,也绝对无法抵抗吞噬‘钥匙’的诱惑!”

“不行!”幕玄辰想也不想,断然否决,“这太危险了!你这是将自己置于所有敌人的利刃之下!不光是钟离岳,那个隐藏在暗处的‘观测者’,也同样会被你吸引过来!你这是在引火烧身!”

“可这是唯一的办法!”我的声音也提高了几分,“我们没有时间了!殿下,每晚一刻,钟离将军的心智就被吞噬一分,我们就离永远失去一位忠勇的将军更近一步!我经历过那种痛苦,我知道那有多绝望!我们必须冒险!”

我的坚持,让幕玄辰陷入了剧烈的挣扎。他看着我,眼神复杂无比,有担忧,有不忍,但更多的,是一种无能为力的痛苦。

许久,他终于闭上了眼,再睁开时,只剩下了破釜沉舟的决断。

“好。”他沉声道,“就按你说的办。但是,你不是诱饵。”

他走到堪舆图前,拿起朱笔,在京城西郊一片广阔的区域上,重重地画了一个圈。

“这里,是皇家猎场。”他声音冰冷,“地势开阔,易于感知;林深草密,易于埋伏。你,是这个陷阱的中心。而我,要在这里,布下一张天罗地网!不管来的是谁,是失控的钟离,还是那该死的‘观测者’,只要他敢来,就别想再活着出去!”

计划,就此敲定。

第二日清晨,我便在幕玄辰的亲自护卫下,来到了这片曾经属于皇家围猎的广袤土地。

他没有食言。目之所及,风平浪静,但我能感觉到,在那些茂密的林地、起伏的山丘背后,潜藏着无数双属于龙影卫的眼睛,以及一张张拉满了弓弦的冰冷杀机。

这里,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而致命的猎杀场。

我盘膝坐在一片空旷草地的中央,将那尊引星盘放在身前,缓缓闭上了双眼。

“来吧……”

我放开了所有压制,不再束缚体内那三块星石的力量。我甚至主动去引导、去催发,将它们的力量毫无保留地向外扩张!

嗡——!

一股无形的能量风暴,以我为中心,猛地席卷开来!

我仿佛成了一个巨大的信号塔,一个闪耀着无尽光芒的星体,向着整个天地,肆无忌惮地宣告着我的存在。

这种感觉,极其消耗心神。我能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逝。

第一天,风平浪静。除了巡弋的龙影卫,没有任何异常的气息靠近。

第二天,依旧如此。幕玄辰的脸色越来越凝重,连我也开始怀疑,是不是钟离岳已经离开了京畿,或者……他已经彻底被控制,反而懂得如何屏蔽这种感应了。

我的身体已经感到了极度的疲惫,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带着千钧的重量。

到了第三天,我的精神已经绷紧到了极限,眼前阵阵发黑。

就在我几乎要撑不住的时候——

来了!

一股强大、混乱、充满了狂暴与挣扎气息的能量波动,毫无征兆地,闯入了我的感知范围!

那感觉,就像一头受了重伤、在疯狂与清醒之间不断摇摆的野兽!熟悉,又陌生!

是钟离岳!

我猛地睁开眼,看向身前的引星盘。

只见星盘之上,就在我们这张天罗地网的包围圈边缘,一个猩红色的光点,正一闪一闪地亮起,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正带着一种犹豫不定的轨迹,缓缓地向我靠近!

成功了!

我心中一阵狂喜,强撑着精神,准备给潜伏在暗处的幕玄辰发出信号。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我的心脏,猛地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彻骨的寒意攥紧了!

不对!

还有!

几乎是在钟离岳的光点亮起的同时,引星盘之上,在与他完全相反的、我们包围圈之外的另一个方向,一个全新的光点,毫无征兆地,悄然亮起!

那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呈现出幽蓝色的光点!

与钟离岳那混乱挣扎的红光不同,这幽蓝的光点稳定、冰冷、充满了毫不掩饰的侵略性与贪婪!

第五块星石!

它亮起之后,没有丝毫的犹豫,正以一种令人心惊胆战的速度,如同一支离弦的利箭,朝着我们所在的位置,高速逼近!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击垮了之前所有的喜悦。

我们引蛇出洞的计划,成功了。

但是,来的,不止一条蛇!

我们以为自己是布下陷阱的猎人,却没想到,在我们身后,还跟着一个更可怕的、同样被诱饵吸引而来的……黄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