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斗胆一问,陛下可是有意在我大明推行西洋之学术与科技?”
此言一出,朱由校顿觉突兀,未加思索便断然回绝。
科学之道,须待时局成熟、条件具备方可推行。
在如今这封建体制之下强行推动,无异于自毁根基。
他可不愿效仿俄国沙皇,意图革新却引火烧身,最终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
在这时代洪流之中,维持传统的王朝秩序,才是最稳妥的选择,他不会逆天而行。
只要能扭转大明被李自成颠覆、满清入关主宰中原的历史命运,朱由校便已心满意足,此生无憾。
其余种种,皆非其所虑,正所谓——时运使然,命途所定。
“不,朕召你前来,只为组建海军一事,无需妄加揣测。”
“你只需依朕旨意,广寻通晓海战、精于火器炮术之人即可。”
“切记,人数越多越好,无论他们索要何等重金,皆先应允,随后尽数带入宫中面见朕。”
“此外,你多加查访,探明我朝境内居留的西洋人中,有谁熟稔舰船建造,或持有舰图者。”
“朕将以厚禄聘之,保其终身富贵无忧。”
“凡精通铸造火器大炮之西洋技师,亦须全力招揽,若北方不足,便向南方、广东乃至吕宋岛派遣使者,以朕之名招募。”
虽未能全面推广西学科技,徐光启心中不免遗憾。
但陛下肯迈出变革的第一步,对他而言已是曙光初现。
或许在不远的将来,他毕生所盼之景象,终将实现也未可知。
徐光启退下后,朱由校即刻着手筹谋海军大计。
当前最缺者,莫过于木材,尤其是用于战舰龙骨结构的巨大原木。
资源的匮乏,注定使这一初期建设计划面临重重制约。
但他并不焦躁,深知一支强大的海军舰队,绝非旦夕之间便可建成。
于是亲笔拟旨,回复袁可立:
令其稳步推进,切勿急于求成,首要任务是先建立船厂。
至于舰船制造,则需暂缓进行——既无详尽图纸,又缺专业匠师,贸然动工,只会徒耗资财,反受其害。
此外,舰载火炮等配套装备亦不可或缺。
虽已在改良红夷大炮的铸造,但进度迟缓,令人堪忧。
一门火炮需耗时数月方能出炉,且成品质量全凭工匠经验与运气,无法保证稳定合格。
因此,现有的铸造工艺,确实到了非改不可的地步。
传统泥模与木模铸炮法,早已落后不堪,远远跟不上朱由校的战略需求与发展节奏。
故而,他转而潜心研究铁模铸炮之法,欲以此开启军工技术的新篇章。
好歹他也是位木工名家,虽不精通具体技艺,但勉强也算个内行人,大体的工序和关键环节他还是记得清楚的。
况且他也坚信,有徐光启与毕懋康这两位火器领域的顶尖人物在,只要自己能画出个雏形,那铁模铸炮的技术,不出多久便能问世。
整整耗去三日光阴,草稿纸不知用了多少张,朱由校总算将自己所知所悟的内容,绘成了一份详尽的工艺流程图。
毕懋康接到皇帝送来的图纸与说明后,反复研读数十遍,终于彻底明白了其中要义。
随即立刻召集一批经验丰富的工匠,共同研讨这项铁模铸炮的新技术。
此时兵工厂的制度已相当健全,各级工匠分工明确,铸造流程井然有序。
即便毕懋康抽调了几位主匠和若干出色的中匠离去,整体生产也未受太大影响。
但即便如此,他仍下令:整个火炮厂全面停工,无论正在制造或尚未开工的项目,一律暂停。
在未掌握这项新技术之前,红夷大炮与佛郎机炮均不得继续铸造。
资源本就有限,既要投入研发,又要维持生产,耗费实在太过惊人。
待更节约成本、提升效率的新工艺成熟之后,复工也不迟。
转眼将近半月过去,京师的风波仍未平息。
刑部缉拿进展顺利,凡牵涉此次谋逆之事,或有所关联者,不论官员还是未入仕的士绅,尽数收押入刑部大狱。
朱由校特意派遣御林军驻守监牢,无他亲笔手谕,纵是刑部尚书亦不得进入。
与此同时,对勋贵一脉的清算与抄家行动,正紧锣密鼓地展开。
看着许显纯呈上的勋贵资产初步清册,朱由校心情极佳。
那些腐儒官员官阶不高,油水寥寥,抄了二十余家,所得银两尚不足十万两。
至于商贾富豪,虽略有积蓄,却也有限,十二户合计不过四十余万两。
不过粮食、布匹、绸缎等实物倒也收获颇丰。
但这些终究是小数目,真正的大头仍在勋贵之家。
单是现银与珠宝一类,竟高达两千五百万两之巨,而这还未计入他们名下的田产、宅第、商铺、古玩字画等固定资产。
果然,传承两百余年的勋贵世家,其积累之富远非常人所能想象。
即便是早有心理准备的朱由校,此刻也不禁震惊,甚至对这群勋贵重新审视起来。
须知如今乃是天启二年,而非崇祯十七年,可这些权贵家族竟已富可敌国至此。
更何况这还只是初步统计。
他不由怀疑,历史上大顺军所获七千万两白银,或许仅为自己所得部分而已。
朱由校曾读过《国榷》与《平寇志》,其中皆明确记载:李闯所得财富,三成出自勋贵,三成来自宫中太监。
其余四成,则由在京文官大臣与未能逃离的富商各占两成。
虽有史料佐证,但他仍难完全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