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透过病房的玻璃窗，斜斜地洒在浅灰色的被单上，给空气中淡淡的消毒水味添了几分暖意。
张博涛推开病房门时，指尖还残留着外面秋风的微凉，他下意识地搓了搓手，生怕寒气惊扰到床上的人。
林琼正半靠在床头看书，鹅黄色的软枕垫在她的腰后，衬得她原本苍白的脸颊多了丝柔和。
听到开门声，她缓缓抬起头，眼帘轻抬的瞬间，嘴角先弯起了弧度，声音带着刚睡醒般的轻哑，却满是笑意：“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张博涛快步走到病床边，先伸手探了探林琼的额头，确认温度正常后，才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椅脚划过地板发出轻微的声响。“嗯，担心你。”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目光落在林琼略显苍白的唇上，“本来客户要留我们中午吃饭，说要好好聊聊后续合作，我找了个公司有事的借口，没多耽搁就回来了。”
林琼闻言，轻轻摇了摇头，纤细的手指抚过书页上的文字，动作缓慢而轻柔：“我没事呢，护士刚过来测过体温，说一切都好。你不用总想着我，公司的业务才是要紧的，别因为我耽误了正事。”
张博涛看着她强撑精神的样子，心里一阵发酸，却还是挤出笑容，想让她宽心：“没事的，业务挺顺利的。跟你说个好消息，这单业务要是成了，公司能赚 30 万呢，到时候等你好了，咱们去你一直想去的丽江那边住几天。”
“那可真是好事啊。” 林琼的眼睛亮了亮，像是被这个约定勾起了期待，但很快又黯淡了些，大概是想到自己眼下的身体状况，她抿了抿唇，轻声说，“就是辛苦你了，又要跑业务，又要过来照顾我。”
“跟我还说什么辛苦。” 张博涛握住她放在被单上的手，她的手有些凉，他赶紧用掌心裹住，轻轻揉搓着取暖，“你中午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林琼想了想，眉头微蹙，带着点歉意说：“嘴里没味，就想喝点粥，清淡点的就行。”
“那我给你买去。” 张博涛说着就要起身，却被林琼拉住了手腕。
“不用跑出去买，点个外卖就行。” 林琼的力气不大，拉着他的手却很执着，“陪我说会话吧，我一个人待着也闷得慌。”
张博涛看着她眼中的期待，心一下子软了，重新坐回椅子上，拿出手机点开外卖软件。
他翻来覆去地选，目光在各种粥品间游走，先是看到海鲜粥，想了想林琼现在的肠胃可能受不了，又划过去；看到皮蛋瘦肉粥，担心皮蛋太凉，最后选了排骨粥和青菜粥，还特意备注了 “少盐、软烂”，又加了一份林琼平时爱吃的锅贴，想着万一她胃口好能多吃两口。
下单后，他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目光落在林琼手里的书上，好奇地问：“你看的什么书呢？”
林琼把书递给他，封面是浅棕色的，印着 “简爱” 两个字，书页边缘已经有些卷边，显然是常看的。“《简爱》，以前上学的时候就喜欢，现在没事翻一翻，还是觉得好看。”
张博涛接过书，指尖拂过封面的纹路，笑了笑：“这本书我看过，是夏洛蒂?勃朗特的传世之作。讲述女主角简爱在逆境中坚守自尊与独立，最终赢得平等爱情的故事。我记得当时看完，还跟同事讨论了好几天简爱的性格，觉得她特别勇敢。”
“没想到你看的书还不少啊。” 林琼有些意外，随即又笑着问，“那你记得书中哪句话最让你印象深刻呢？”
张博涛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低头想了想，眼神变得认真起来，缓缓开口：“应该是简爱对罗切斯特的经典告白。我想想，原话是‘你以为，因为我贫穷、低微、不美、矮小，我就没有灵魂，没有心吗？你想错了！我跟你一样有灵魂，也完全一样有一颗心！如果上帝赋予我一点美貌和大量财富，我会让你难以离开我，就像现在我难以离开你一样。’”
他说的时候，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坚定的力量，林琼听得入了神，等他说完，才轻轻点头：“你的记性太好了，我也最喜欢这句话。简直是灵魂的宣言，把简爱对人格平等的信念说得太透彻了。不管是面对爱情，还是面对生活里的困难，这种信念都特别难得。”
“是啊。” 张博涛把书还给她，手指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鼓励，“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要像简爱一样，勇敢、有尊严地活下去。你的病也一样，只要咱们不放弃，肯定能好起来。”
林琼的眼神动了动，像是听懂了他话里的弦外之音。她沉默了几秒，原本带着笑意的脸慢慢沉了下来，声音也变得有些低沉：“博涛，我都知道了。”
张博涛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他看着林琼的眼睛，声音有些发紧：“你知道什么呢？”
“上午护士换药的时候，不小心说漏嘴了。” 林琼的声音很轻，带着点沙哑，“我的病是什么情况，有多严重，我都知道了。”
“这护士怎么这样啊！什么都瞎说！” 张博涛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胸口微微起伏，语气里满是怒气，“我找她们护士长去，让她们给个说法！”
他说着就要往外走，林琼却赶紧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衣角，力气不大，却让他停住了脚步。“不是护士的错，你别为难她。” 林琼摇了摇头，眼眶微微泛红，“她也是不小心说漏的，而且…… 经过这么多事，我已经接受这个事实了。这就是我的命，我认了。”
她顿了顿，看着张博涛紧绷的侧脸，声音里带着心疼：“我就是觉得对不起你，你为了我这么奔波操心，既要跑业务，又要天天来医院照顾我，我心里过意不去。”
“你这是说的啥话！” 张博涛转过身，重新握住她的手，语气急切又带着温柔，“咱们是一家人，我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千万别往心里去。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配合医生好好治疗，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你的病肯定能治好的，咱们还等着去丽江呢。”
林琼低下头，手指轻轻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声音带着哽咽：“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你就别为我太操心了。多在公司的业务上花点心思，鲁晓帆一个人太忙了，你有空多去公司帮帮他。我这里有护士照顾，不用你整天陪着我。”
“公司的事我都安排好了，你放心吧。” 张博涛想安慰她，却被林琼打断了。
“不行，你吃完饭就回公司。” 林琼的语气很坚定，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意味，大概是怕他再反驳，又补充了一句，“你要是不回公司，我心里也不踏实，反而影响恢复。”
张博涛看着她认真的眼神，知道她是铁了心要自己回公司，只好点头：“好，听你的，吃完饭我就回去。”
不一会儿，外卖员就打来了电话，张博涛下楼取外卖时，特意让外卖员把粥放在保温袋里，怕回来的时候凉了。
回到病房，他先打开排骨粥的盖子，用勺子舀了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确认温度合适后，才递到林琼嘴边：“你先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林琼张嘴喝了一口，粥的香气在嘴里散开，排骨炖得软烂，入口即化，她眼睛亮了亮：“好鲜的粥啊，比医院食堂的好吃多了。”
张博涛见她喜欢，心里也松了口气，又喂了她几口，才发现外卖点得太多了，保温袋里还有青菜粥和锅贴。
“你点的太多了，我吃不了这么多，你也吃吧。” 林琼说着，推了推他的手。
张博涛也没推辞，打开青菜粥喝了起来，又吃了几个锅贴。
两人安静地吃着，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们身上，这一刻的温馨，似乎暂时冲淡了病房里的压抑。
吃完饭后，张博涛帮林琼擦了擦嘴，又跟护士叮嘱了半天，比如 “她要是想喝水，记得帮她倒温的”“她下午要是有点累，就让她多睡会儿”。
直到护士连连点头说 “放心吧张先生，我们会照顾好林女士的”。
他才拿起外套，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病房。
午后的车流里，张博涛握着方向盘驶向公司，随手点开了车载音乐。
熟悉的《只要你过得比我好》缓缓流淌，“只要你过得比我好，过得比我好，什么事都难不倒，所有快乐在你身边围绕” 的歌声漫进车厢。
旋律温柔舒缓，像裹着一层软乎乎的风，却没能吹散他心头的沉郁，紧绷的神经半点没松弛下来。
他时不时从后视镜里看一眼医院的方向，心里满是牵挂，只能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赶紧把公司的事处理好，就能早点去陪林琼了。
到了公司，张博涛直接去了鲁晓帆的办公室，鲁晓帆正对着电脑看文件，看到他进来，赶紧站起来：“博涛，你来了？正好，润和智通公司的融资方案还有几个细节要跟你商量。”
“嗯，我也是为这事来的。” 张博涛坐在沙发上，接过鲁晓帆递来的水杯，“我已经给何梅总打了电话，让她把公司的财务报表和经营数据发过来，咱们先看看这些资料，再写尽职调查报告。”
两人说着，就开始忙活起来。张博涛打开电脑，接收何梅总发来的文件，一份份仔细翻看，时不时在笔记本上记录重点：“润和智通公司的营收情况还不错，就是现金流有点紧张，融资需求主要是为了加大研发投入。”
鲁晓帆点点头，指着文件上的数据说：“我也是这么看的，所以咱们得找几家银行沟通下，看看能不能拿到贷款。”
张博涛拿出手机，先给几家熟悉的国有商业银行行长打了电话。
第一个电话打给了国商银行的李行长，李行长听完他的介绍，语气有些为难：“张总啊，不是我不帮你，润和智通公司没有抵押担保措施，我们国有大行这边确实做不了，你再问问其他银行吧。”
接着，他又打给了建通银行的王行长，得到的答案几乎一样：“没有抵押的话，风险太高，不符合我们的贷款政策，实在不好意思。”
接连被几家国有大行拒绝，张博涛也没气馁，又想起了股份制银行的苏行长。他拨通苏行长的电话，电话响了几声就被接起，苏行长的声音很爽朗：“博涛啊，什么事？”
“苏行长，我想跟您聊聊润和智通公司的融资需求，不知道您现在有空吗？” 张博涛的语气很客气。
“巧了，我下午正好在行里，你过来吧，咱们当面聊。” 苏行长很痛快地答应了。
挂了电话，张博涛心里松了口气，他记得苏行长喜欢喝茶，尤其是红茶，于是赶紧给办公室打了电话，让他们去买一盒高档的正山小种。
安排好后，他拿起外套，跟鲁晓帆说了一声，就开车去了银行。
苏行长的办公室布置得很雅致，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办公桌上放着一套精致的茶具。
张博涛进去的时候，苏行长正泡着茶，看到他手里的茶叶，笑着说：“你这小子，还带东西过来。”
“苏行长，这是一点心意，知道您喜欢喝红茶。” 张博涛把茶叶放在桌上，顺势坐在沙发上，“上次咱们在茶馆打掼蛋，您特意要了红茶，还说红茶暖胃，我就记下来了。”
“你倒是有心。” 苏行长递给她一杯茶，“说说吧，润和智通公司的融资需求具体是怎么样的？”
张博涛赶紧拿出准备好的资料，详细地跟苏行长汇报：“润和智通公司主要是想融资 3000 万，用于研发投入，他们的营收情况很稳定，就是暂时没有合适的抵押品……” 他一边说，一边把财务报表和经营数据递给苏行长，生怕遗漏了重要信息。
苏行长认真地看着资料，时不时点头，等张博涛说完，才放下资料：“这样，我明天让客户经理江辉去公司下户看看，收集一些资料。你跟客户说一声，安排人对接一下。”
张博涛听到这话，心里一下子就亮了：“好的，没问题！谢谢苏行长，我这就跟客户联系。”
跟苏行长告别后，张博涛第一时间给何梅总打了电话，语气里满是喜悦：“何总监，好消息！银行明天会派客户经理去公司下户，你安排人做好接待工作，资料也提前准备好，别出什么差错。”
“太好了！谢谢张总，我马上安排！” 何梅总的声音也很激动。
挂了电话，张博涛开车回公司，一路上心情好了不少，甚至开始盘算着，等融资的事搞定，就带林琼去吃她爱吃的杭帮菜。
可刚到公司楼下，他的好心情就被浇了一盆冷水。走进公司大厅，前台的位置空着，原本应该有人值班的地方，只剩下一台孤零零的电脑。
他皱了皱眉，往办公区走，发现其他部门的工位也大多空着，只有零星几个人在座位上，还在低头玩手机。
“上班时间，人都跑哪去了？” 张博涛的脸色沉了下来，他走到鲁晓帆的办公室，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助理的声音：“请进。”
进去后，张博涛看到鲁晓帆的助理正在整理文件，就问：“鲁总呢？”
“鲁总出去见客户了，还没回来。” 助理赶紧站起来，语气有些紧张，大概是看出了张博涛的脸色不好。
张博涛没再多说，拿出手机给办公室主任打了电话，语气严肃：“通知所有中层干部，十分钟后到会议室开会，不许迟到！”
挂了电话，他先去了自己的办公室，坐在椅子上，越想越生气。
自从田欣然离职后，公司的纪律就越来越松散，业务也一落千丈，再这样下去，别说赚钱给林琼治病，公司都要撑不下去了。
十分钟后，会议室里渐渐坐满了人，中层干部们一个个低着头，大概是猜到了张博涛要发火。
张博涛走进会议室，没有立刻坐下，而是站在讲台前，目光扫过所有人，语气冰冷：“今天我回来，看到前台没人，办公区空了一大半，上班时间擅自离岗，这像话吗？”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没人敢说话。
“劳动纪律是公司的底线，谁也不能违反！” 张博涛的声音提高了几分，“让人力资源部做好记录，今天擅自离岗的人，按照公司规章处理，该罚款的罚款，该通报的通报，下次再犯，直接开除！”
人力资源部的经理赶紧点头：“好的张总，我马上安排。”
张博涛又看向市场开发部的经理：“市场部是公司的核心部门，自从田欣然离职后，公司的业务一落千丈，你们是怎么干的？天天待在公司里，能把业务跑出来吗？从明天开始，市场部的人必须出去跑业务，每周汇报一次业绩，绩效考核也会加强，做得好的有奖励，做得不好的，直接淘汰！”
市场开发部的经理脸涨得通红，赶紧站起来：“张总，我们知道错了，以后肯定积极跑业务，把业绩搞上去！”
其他人也纷纷表态：“张总，我们以后肯定遵守劳动纪律，好好干！”
张博涛看着大家的样子，脸色稍微缓和了些：“我不是想为难大家，公司好了，大家的日子才能好过。以后有什么问题，及时跟我或者鲁总沟通，咱们一起把公司撑起来。”
散会后，大家纷纷离开会议室，张博涛留在最后，跟鲁晓帆通了个电话，把开会的情况跟他说了一遍。
挂了电话，他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到晚饭时间了，想起林琼爱吃杭帮菜，就开车去了附近一家有名的杭帮菜馆，打包了她爱吃的西湖醋鱼、宋嫂鱼羹和龙井虾仁，小心翼翼地放在车里，生怕菜凉了。
开车赶往医院的路上，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张博涛看着窗外的景色，心里默默想着：琼姐，再等等我，等公司稳定了，我就天天陪着你，咱们一起度过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