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次日清晨,花果山的第一缕阳光刚漫过水帘洞的洞口,像熔化的金子般泼洒下来,将洞顶飞溅的水珠染成一串又一串金色的珍珠。
那些水珠晶莹剔透,坠落在青石板上时,溅起的细碎水花仿佛也沾了金光,在晨光里闪烁着转瞬即逝的亮。
孙悟空便从洞内踉跄着走了出来,他那身虎皮裙上还沾着点昨晚的酒渍,暗黄的印记像朵没开好的花,头发乱糟糟的像团被雨打湿的枯草,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在额前,沾着点洞内的潮气。
他晃了晃沉甸甸的脑袋,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像有只小鼓在里面敲,咚咚地响个不停,昨晚的酒气还在喉咙里打转,带着股淡淡的桂花酸涩味,呛得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走到洞口的清泉边,他俯身掬起一捧冰凉的泉水,“哗啦”一声泼在脸上。水珠顺着脸颊滑落,有的钻进衣领,有的滴在胸前鲜红的绸带上,激得他打了个寒颤,混沌的脑子总算清醒了不少。他甩了甩头上的水珠,耳尖的绒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点,活像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石猴,连眉毛上都沾着细碎的水珠,迎着光看,像撒了把碎钻。
“嘶——”他倒吸一口凉气,低头看了看洞外青石板上的狼藉——几块沾着黄白色呕吐物的碎石,上面还落了只好奇的小蚂蚁,正围着那团秽物打转;旁边还有被踩扁的桃核、杏核,桃核的纹路里卡着点果肉残渣,显然是昨晚回来时没忍住,吐了不少。
他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指尖划过耳后的绒毛,触到一片温热,一屁股坐在被泉水冲刷得光滑如玉的青石板上。
那石板凉丝丝的,透过虎皮裙渗进来,倒让他清醒了几分。他双手撑着膝盖,开始回想昨晚的事,眉头一会儿皱起,一会儿松开,像在解一道复杂的谜题。
宴席上的喧闹声仿佛还在耳边:猪八戒抢烤全羊时的呼噜声,像头小猪在哼唧;太白金星打酒嗝的“嗝喽”声,带着股酒气;水德星君碰杯时的“叮当”声,清脆得像玉石相击……最后,画面定格在玄女宫门口,她带着醉意的脸庞在月光下泛着红晕,像熟透的桃花,连眼角的细纹里都盛着月光;那句“我心里一直有你”像颗石子,“咚”地一声投进他心里,漾开圈圈涟漪,怎么也散不去。他摸了摸下巴,咧嘴傻笑了两声,露出尖尖的牙,又赶紧收住,耳根却悄悄红了,像被夕阳染过的云霞。
“咚咚咚”,脚步声由远及近,踩在草地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像春蚕在啃桑叶。白衣仙子端着个白瓷描金碗走了过来,碗沿上绘着缠枝莲纹样,莲叶的脉络都清晰可见,碗里的醒酒汤冒着袅袅热气,氤氲的水汽中飘来一股姜糖的暖香,混着点蜂蜜的甜,像春日里的阳光,暖洋洋的。
“悟空,怎么样?”她在他身边坐下,裙摆扫过草地,带起几片沾着露水的草叶,叶尖的水珠滴在她的裙角,洇出个小小的绿痕。她将碗递过去,碗沿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头还晕不晕?用不用喝碗醒酒汤?我特意加了点花果山的野蜂蜜,不辣,还带点甜,你尝尝就知道。”
孙悟空抬头看了看她,摇了摇头,声音还有点沙哑,像被砂纸磨过:“不用了,师姐。俺老孙酒已经醒了,这点酒算啥,当年在蟠桃会上喝的玉液琼浆,比这多十倍,醒得比谁都快,第二天照样耍金箍棒。”他拍了拍胸脯,引得胸口的红绸带晃了晃。
白衣仙子见他眼神清明,黑亮的眼珠里映着晨光,像两颗浸在水里的黑葡萄,不像还醉着的样子,便点了点头,将碗放在一旁的石头上。碗底与石头相碰,发出“笃”的一声轻响,汤面上的热气又腾起几分,在晨光里画出一道朦胧的白雾,像条细细的纱巾。
就在这时,一朵祥云从天际飘来,像团蓬松的,边缘还泛着淡淡的金边,稳稳落在水帘洞前,云气散开时,带着股淡淡的兰花香。
玄女的身影从云上跃下,她穿着件月白色的软缎裙,裙摆绣着银线兰草,针脚细密得像蜘蛛网,拂过草地时,带起几片沾着露水的叶子,叶尖的水珠滴在裙角,洇出小小的湿痕,像颗颗透明的珍珠。她目光落在孙悟空身上,带着几分试探,像怕惊扰了熟睡的小鸟似的,轻声开口问道:“昨天晚上……我给你说的那些话,你还记得?”她的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手指悄悄绞着裙摆。
孙悟空咧嘴一笑,露出尖尖的白牙,像颗刚剥壳的杏仁:“当然记得!好像是什么……心里一直有俺老孙,从大闹天宫到求传授兵法,再到现在,都有。”他说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像藏着两颗星星,闪得人不敢直视,连语气里都带着点傻乎乎的得意。
玄女闻言,脸颊“腾”地一下热了,像被太阳晒过的红苹果,连脖颈都泛着浅粉。她连忙抬手理了理耳边的碎发,指尖划过发烫的耳垂,像触到了炭火,连忙缩了回来。
她故作镇定地避开他的目光,望向远处的山峰,那里的云雾正慢慢散开,露出青灰色的山尖:“哦……那是酒后胡言乱语,当不得真,你忘了便是。”她的声音轻轻的,像怕被风吹走似的,连自己都觉得没底气。
“知道了。”孙悟空没多想,爽快地应了一声,反正他对这些弯弯绕绕向来不敏感,只当是师父喝多了说的醉话,就像猪八戒喝醉了总说要见霓裳仙子一样。他挠了挠头,抓起身边的一颗小石子,随手扔进水潭,溅起一朵小小的水花。
玄女松了口气,像卸下了千斤重担,肩膀都微微垮了下来。她转身往演武场的方向走,边走边说:“我还要去监督东方七宿和沙僧训练猴子们,昨天教的卧倒射击,怕是又忘了一半,那帮小猴崽子,记吃的比记枪法牢,昨天刚教完,就有猴子问能不能用枪打树上的果子。”她的语气里带着点无奈,却又藏着几分宠溺。
白衣仙子和孙悟空连忙跟上。白衣仙子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的图纸,展开时“哗啦”一声,纸张边缘还沾着点墨痕,显然是昨晚没干透就收起来了,墨痕晕开了一小片,像朵淡淡的乌云。
孙悟空眼尖,像发现了新果子的猴儿,立刻凑过去,鼻子都快碰到图纸上了,连呼吸都喷在纸上,晕出个小小的湿圈:“师姐,那是什么东西?看着造型挺怪的,黑黢黢的一坨,不像步枪细长,也不像机枪笨重,更不像狙击步枪带瞄准镜,倒像根粗短的铁管子,难道是新的捣药杵?”
白衣仙子被他逗笑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指尖划过他毛茸茸的头发:“就知道吃。这是我画的一种新武器,名为霰弹枪,采用弹仓供弹。”她指着图纸上的结构解释道,“不同于步枪的点杀伤,也不同于狙击步枪的精准远射,它和机枪一样,属于面杀伤武器,但用法更灵活,像只机灵的小豹子。”
孙悟空皱着眉,手指点在图纸上的枪管处,指尖的薄茧蹭过纸面,留下淡淡的灰痕,像只小虫子爬过:“师姐,既然有了机枪,火力又猛又持久,突突突能扫一片,也是面杀伤,为啥还要这霰弹枪?多此一举嘛,浪费材料,还不如多造点子弹,省得上次打妖怪时子弹不够用。”
“霰弹枪有它独特的好处。”白衣仙子耐心地说,像给小猴儿讲树上的果子哪颗最甜,“你想啊,近距离作战时,步枪需要瞄准,眼睛得盯着准星,一枪打不准就麻烦了,敌人可不会等你再开第二枪;狙击步枪打一发就得装弹,远水解不了近渴,等你装完弹,敌人都冲到跟前了;机枪倒是厉害,可太笨重了,得双手端着,还得有架子架着,灵活度不够,转个身都费劲,像头笨熊。但霰弹枪不一样,近距离作战根本不用精准瞄准,凭着感觉扣扳机就行,抬手就打,像甩石子打鸟一样方便。”
她顿了顿,指着图纸上的弹药部分,那里画着几种不同的子弹剖面,线条清晰得能数清弹丸的数量:“因为它打的不是常规子弹,而是弹丸,数量多着呢。我设计了几种弹药型号:十二号霰弹,里面有十二颗铅丸,每颗都有小拇指头大,像十二颗小石子;三十六号霰弹,里面有三十六颗铅丸,像黄豆粒似的,密密麻麻挤在一起;还有独头弹,里面就一颗大铅丸,比步枪子弹还粗,像个小铁球。十二号的能歼敌、能狩猎,打个野猪、黑熊不在话下,一枪就能让它们趴下;三十六号的打鸟最合适,也称鸟弹,一枪能打下一串,够猴子们开个小荤;独头弹擅长点杀伤,能打远距离目标,虽然不如步枪准,但威力更猛,像个愣头青,一下就能砸穿木板。”
孙悟空眼睛一亮,像找到了新玩具的孩子,拍了下手,震得图纸都抖了抖,差点从手里掉下去:“照这么说,这枪能装不同弹药?跟换葫芦装药似的,想打啥就换啥?这可太妙了!以后出去打猎,带一把枪就行!”他越想越开心,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正是。”白衣仙子笑了,眼角的纹路里都带着笑意,像漾起的水波,“灵活多变才是它的好处,能应对不同的场面,像个万能的小帮手。”
一旁的玄女也停下了脚步,凑近看图纸,长长的睫毛垂在眼睑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像两把小扇子。
她若有所思地说:“这武器听着倒有点像火铳,有些老式火铳里也装着多颗铁砂,点燃引线‘轰’地一声,能打一片,也能只装一颗大铁弹,打单个目标,当年征讨黄风怪时,就用过类似的家伙。”她的语气里带着点回忆,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的硝烟。
“娘娘说得对,”白衣仙子点头,像得了夸奖的学生,眼睛都亮了,“它就是火铳的改进版,也算滑膛枪的一种,只不过改用了弹仓供弹,装弹更方便,不用像火铳那样倒火药、塞弹丸、捣实,省了不少功夫,以前装一发的时间,现在能装五发。”
她指着图纸下方的小匣子,那里画着几颗排列整齐的子弹,“您看,这下面的是弹仓,装弹时从侧面的装弹口一颗一颗往里塞就行,像串糖葫芦似的,简单得很,连小猴崽子都能学会。”
玄女仔细看了看,手指在图纸上的弹仓处点了点,指尖的温度仿佛能透过纸背传过去:“原来如此,我一眼看上去还以为它有两个枪管呢,下面那个匣子鼓鼓囊囊的,倒像根短枪管,想着难道是能同时打两发子弹的奇物。”她恍然大悟的样子,像解开了一道难题。
说话间,三人已来到演武场。只见场地上尘土飞扬,像起了阵小旋风,把远处的几棵小树苗都吹得歪歪扭扭。东方七宿正扯着嗓子喊,声音洪亮得能惊飞树上的鸟,那些鸟扑棱棱地飞起,在天上盘旋着,像片移动的乌云:“握枪要稳!左手托住护木,右手扣扳机!别跟没吃饭似的,胳膊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你,说的就是你,那只红屁股的猴子,枪口都快指到自己脚了,想打自己的脚趾头下酒吗?”他的脸涨得通红,额头上的青筋都跳了出来。
沙僧则在一旁慢悠悠地纠正猴子们的姿势,他手里拿着根小树枝,谁姿势不对就轻轻敲一下:“蹲下时膝盖别外撇,像只青蛙似的;举枪时胳膊要伸直,别弯着,像只没睡醒的猫。”有的猴子蹲姿歪歪扭扭,像只没站稳的蛤蟆;有的举枪时胳膊都在抖,枪口对着天,不知道在打哪朵云彩。
众神见玄女来了,连忙停下动作,“唰”地一下站直,齐声行礼:“参见娘娘!”声音震得地上的尘土都跳了跳,像有无数只小虫子在爬。
“继续训练,不用停。”玄女摆了摆手,目光扫过场地上的木靶,那些靶子是用梧桐木做的,上面画着红圈,红漆都有点剥落了,露出里面的木头纹理。不少靶子上的弹孔歪歪扭扭,有的偏到了圈外,有的甚至打在了靶杆上,像只调皮的小虫在乱爬,显然还没练到家。
她转头对白衣仙子说:“仙子设计的这霰弹枪确实不错,想法巧妙,像个聪明的点子。就是装弹要一颗一颗来,会不会太麻烦?战场上分秒必争,耽误一点可能就输了,甚至丢了性命。”她的语气里带着点担忧,眉头微微皱起。
孙悟空插嘴道:“麻烦啥?正好练练手速,跟耍金箍棒似的,练熟了比谁都快,指不定还能玩出花来,像变戏法一样,左手装弹右手开枪,让敌人都看傻了。”他边说边比划着,像真的在表演一样。
“你这猴子,就知道说风凉话。”玄女瞪了他一眼,眼神里却没多少怒气,反而带着点笑意,像在看个调皮的孩子,“战场上一分一秒都能定输赢,哪能靠‘练练手速’应付?性命攸关的事,得严谨,像绣花一样,一针都不能错。”
孙悟空嘿嘿一笑,挠了挠头,耳尖又红了,像被火烧了一下:“俺老孙就随口一说,师姐肯定有办法,她脑子比俺老孙灵光多了。”他拍了拍白衣仙子的胳膊,一脸佩服。
玄女又问白衣仙子:“不知仙子能否再改进改进?像步枪那样换弹匣,一换就是一匣子子弹,岂不是更方便?像换个水葫芦似的,省时省力。”
白衣仙子叹了口气,指尖划过图纸上的弹仓,那里的线条被她描得很深:“若是换弹匣,体积和重量肯定会增加不少,原本一只手就能拎着,换了弹匣就得两只手抱,近距离作战就不灵活了,反而失了霰弹枪的优势,得不偿失,像给小豹子装上沉重的铠甲,跑不动了。”
“那这枪威力到底咋样?好处在哪?”孙悟空最关心这个,他指着图纸上的枪口,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像藏着两团小火苗,“能不能一枪撂倒个大妖精?比如像牛魔王那样的,皮糙肉厚的,步枪打上去跟挠痒痒似的。”
“好处多着呢。”白衣仙子掰着手指说,像数着篮子里的果子,一个一个说得清清楚楚,“霰弹扩散范围广,近距离命中率高,就算打偏点也能蹭到,不像步枪,差一点就打空,像撒网捕鱼,总能捞上几条;停止作用强,一堆弹丸打在身上,不管是妖怪还是敌人,当场就能撂倒,疼都疼得没法再动,像被捆住的螃蟹;而且穿透力低,不会像步枪子弹那样打穿目标,伤着后面的自己人,适合混战,像在人群里扔个小鞭炮,只炸坏人不炸自己。”
“这威力够了。”玄女点头,目光落在场地上的猴子们身上,它们正努力地端着枪,小脸憋得通红,“能适应多种场景,训练猴子们用正好,尤其是近距离防守水帘洞,洞口就那么宽,一开枪就能封住,再合适不过,像只忠诚的小狗守着家门。”
孙悟空拍了拍手,笑得一脸期待,露出两排白牙,像刚啃完甜桃:“好!好!只要能让敌人立马趴下就行。上次崩将军打鹿,本来能吃上香喷喷的鹿肉,结果步枪子弹‘嗖’地一下打穿了,就留了个小眼,没致命,那鹿‘嗷’地一声跑了,气得崩将军拿枪托砸石头,骂了半天,说早知道用石头砸了,石头都比子弹管用。这霰弹枪要是早有,一枪下去,保管那鹿连哼都来不及哼,直接倒地,够咱们炖一大锅肉。”他说着,还比划着当时崩将军的动作。
白衣仙子无奈地摇摇头,嘴角却噙着一抹笑意,指尖轻轻点在图纸上霰弹枪的枪管处,那里的墨迹被她的指腹蹭得微微发晕:“不过它也有致命缺点,射程近得很,只能应付近距离作战,顶天了也就几十步远。再远些,弹丸就散得像撒出去的米粒,没了力道,打在身上跟挠痒似的。就算用了独头弹,射程也赶不上步枪的零头,人家步枪能打一百丈开外,它顶多也就五十丈,像个没长大的娃娃,胳膊腿儿短得很。”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演武场里正对着远处靶子发愁的猴子们,“但它最适合遭遇战,冷不丁撞见了,掏出来就能打,不用眯着眼瞄准,全凭手感扣扳机,像巷子里、山洞里这种逼仄地方,最能派上用场,比啥武器都灵便。”
“嗨,甘瓜苦蒂,天下物无全美。”孙悟空看得开,大手一挥,差点拍在旁边的桃树树干上,震得几片叶子簌簌落下,“有这本事就够厉害了,总不能指望一把枪打遍天下吧?就像俺老孙的金箍棒,能打妖怪,难不成还能用来绣花?”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阳光照在牙上,闪得人眼花。
“悟空说得对。”玄女附和着,目光望向远处的山峦,那里的云雾正被晨光撕开一道口子,露出青黛色的山尖,“世上哪有完美的武器,就像没有完美的兵法,能在合适的地方发挥最大作用,就是最好的。当年姜子牙用一根鱼竿钓出了周朝八百年基业,谁能说鱼竿不如宝剑?”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通透,像山涧里的清泉,洗得人心头亮堂。
白衣仙子笑了笑,转头看向演武场,猴子们正努力端着枪,小脸憋得通红,像熟透的山楂果。有的猴子胳膊抖得像秋风里的芦苇,枪托差点杵到地上;有的眯着眼瞄准,眉头皱得像个小老头,虽然姿势还别扭得很,像刚学走路的娃娃迈着蹒跚步子,但眼神里透着一股执拗的认真,亮晶晶的,像藏着股不肯服输的劲儿。“只要这些武器能让猴子们在战场上保住命,能多杀几个敌人,就是好东西,哪怕再简陋也值当,就像农家的锄头,看着不起眼,却能种出满仓的粮食。”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演武场入口传来,“噔噔噔”踩在草地上,惊得几只蚂蚱蹦跳着躲开。
一个巡山的小猴子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他穿着件红肚兜,兜角还沾着点泥灰,肚子鼓鼓的,想来是早上偷摸多吃了两个桃儿。他踉跄着冲到孙悟空面前,扶着膝盖大口喘气,胸口起伏得像揣了只小兔子,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大、大王!青霞仙子和紫霞仙子来了!就在洞口呢,说是、说是找您有急事,脸都急红了!”
白衣仙子挑了挑眉,眼角的余光瞥了眼孙悟空,眼里带着几分戏谑:“这时候来找你,八成是想拉你出去玩。”
孙悟空摸了摸下巴,指尖划过下巴上的绒毛,咧嘴笑道:“那可不一定。说不定是女娲姐姐给她们下了历练令,特意来寻俺老孙帮忙。女娲姐姐最注重教育女儿,动不动就搞历练,上次听说还让她俩去给山里的狐狸精讲什么‘三从四德’,那狐狸精都被三从四德搞傻了,认为思想太落后,青霞离开时还摔了一跤。”他说着,忍不住嘿嘿笑起来。
话音刚落,两道身影就像两片被风吹来的云彩,轻飘飘地飘进了演武场。
青霞一身青衣,裙摆上绣着墨竹,竹叶的脉络用银线勾边,在晨光里闪着细碎的光,腰间佩着把短剑,剑柄上镶着颗鸽卵大的绿宝石,阳光下绿得像潭深水。紫霞则穿了件紫衣,袖口滚着银边,像落了圈月光,手里牵着柄长剑,剑穗是上好的紫绒线做的,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穗子末端的银铃时不时“叮”地响一声,清脆得像山涧滴水。两人显然是驾云赶来的,发间还带着点风拂过的凌乱,青霞鬓角的一缕碎发翘着,紫霞的发梢沾着片细小的云絮,像朵白色的小花。
青霞一落地就叉着腰,冲孙悟空喊,声音像山涧的清泉撞在石头上,带着点脆生生的劲儿:“你这猴子,大清早的不偷懒睡懒觉,倒在这看图纸?”
孙悟空嘿嘿一笑,挠了挠头,头发被他挠得更乱了,像团炸开的茅草:“练练新本事不行吗?技多不压身,免得被你们说俺老孙只会耍棒子,跟个没见过世面的野猴子似的。你们来干啥?总不能是特意来夸俺老孙勤奋吧?”
青霞叹了口气,难得没跟他抬杠,语气里带着点无奈,伸手拨了拨鬓角的碎发:“别提了,娘娘给我们下了历练,让我们去人间练口才。说是我太冲,像个炮仗,一点就炸,上次在胭脂铺买蔷薇膏,就因为店家多要了两个铜板,我跟人家争了半个时辰,最后把巡街的衙役都招来了;还说紫霞脸皮子太薄,腼腆得像刚出壳的小鸡,见了生人就脸红,上次问路,憋了半天就说出个‘喂’字,把人家樵夫都问懵了。”她边说边瞪了紫霞一眼,紫霞立刻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紫霞也跟着点头,小步挪到孙悟空身边,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声音软乎乎的,像刚剥壳的荔枝,甜得人心里发暖:“悟空,你最机灵,口才好得能把黑的说成白的,上次跟土地爷讨山泉水,三言两语就说得土地爷乐呵呵地打开了泉眼,你就帮帮我们嘛。不然历练通不过,娘娘要罚我们抄一百遍《道德经》的,那经文长得能绕花果山三圈,字还小得像蚂蚁,抄得手都要断了。”她说着,眼圈微微泛红,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
孙悟空想起女娲的严厉,当下同情地点点头:“行吧,既然是历练,俺老孙就帮帮你们,正好也出去透透气。”
玄女在一旁提醒道,目光在三人脸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孙悟空身上,带着几分叮嘱:“出去小心点,人间不比天庭和花果山,龙蛇混杂,别惹事生非。帮人就得帮到底,别半途觉得麻烦就甩下她们,让她们自己瞎闯,到时候闯了祸,女娲娘娘怪罪下来,有你好受的。”她说话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玉镯,冰凉的玉质贴着皮肤,倒让她的语气柔和了几分。
“知道啦,师父。”孙悟空拍着胸脯保证,声音响亮得像敲锣,震得旁边的小猴子都捂了捂耳朵,“俺老孙办事,你放心!保证把她俩教得能说会道,就算是见了黑白无常,也能把黑白无常说迷糊了!”
青霞率先驾起祥云,云头是青碧色的,像她裙摆的颜色,云边还镶着圈淡淡的金边,是晨光染的。她站在云上,冲孙悟空喊:“快点!磨磨蹭蹭的,去晚了人间的早集都散了,想练口才都没地方找人!上次我跟紫霞去晚了,连卖豆腐脑的都收摊了,害得我俩空着肚子逛了半天。”
紫霞也跟着跃上云端,她的云是淡紫色的,像朵盛开的薰衣草,云絮柔软得像,她站在云上,裙角被风吹得轻轻扬起,朝孙悟空招手,声音带着点怯生生的甜:“悟空,快来呀,早去早回。”
白衣仙子笑道,将图纸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怀里的布包里,拍了拍布包的边角:“早去早回,别耽误了下午的训练,东方七宿说要教猴子们装弹呢。”
孙悟空咧嘴一笑,身子一纵,一个筋斗翻上云头,动作快得像道闪电,卷起一阵小旋风,稳稳地站在青霞和紫霞中间,虎皮裙在风中猎猎作响:“走!俺老孙带你们去个人多的地方——城南的茶馆!那里说书的唾沫横飞,喝茶的高谈阔论,吵架的脸红脖子粗,三教九流啥人都有,保证能把你们的口才练得跟说书先生似的,滔滔不绝!”
三道身影踏着祥云,像三颗流星,很快就消失在花果山的云雾里。云尾拖过山顶,像条彩色的带子,在湛蓝的天空上留下淡淡的痕迹,许久才散去。
玄女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无奈地摇摇头,嘴角却带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像春风拂过湖面,漾起圈圈温柔的涟漪:“这猴子,就爱瞎掺和,希望这次别把人家的历练搞砸了才好。”
白衣仙子收起图纸,笑着走上前,与玄女并肩而立,目光投向演武场:“放心吧,悟空看着跳脱,办正事还是靠谱的,骨子里带着股机灵劲儿,指不定能闹出些趣事来,比如教青霞怎么笑着怼人,教紫霞怎么瞪着眼说话,想想都觉得有意思。”她顿了顿,朝演武场那边努了努嘴,“咱们还是先看看这些猴子的训练吧,刚才我瞅着,又有几只把枪托杵地上了,跟拄着拐杖似的,东方七宿的脸都快气绿了。”
两人相视一笑,眼角的细纹里都盛着晨光,像落了两捧碎金。她们转身走向演武场,晨光洒在她们身上,给月白的裙裾和素色的衣袍镀上了层金边。演武场里的喊杀声、枪械的碰撞声、东方七宿的训斥声、猴子们的吆喝声,混着花果山的鸟鸣——有黄莺的“啾啾”声,有画眉的“咕咕”声,还有山雀的“喳喳”声,像一首热闹的乐曲,在晨光里久久回荡。
赋词一首:
《临江仙·演武场前论新械》
晓露洗空猿梦醒,清泉泼面魂还。昨宵醉语绕心澜。玉镯犹带暖,浅笑忆眉弯。
新械初描形怪诞,霰弹巧论长短。铅丸十二蕴机玄。猴兵勤演练,云外客来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