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答应她……!”
希悦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染血的齿缝中挤出破碎的音节。
即使信仰崩塌,即使身负重伤濒临死亡,她保护弱小、对抗邪恶的本能依旧在驱使着她,试图阻止“小鱼”落入那个恶魔的掌心。
然而,这微弱的反抗,立刻招致了更残暴的镇压。
“闭嘴!!”
欧珀琳不耐烦地厉喝一声,甚至没等天角兽紫悦有所表示,便猛地抬起前蹄,狠狠踹在了希悦毫无防备的腹部!
“呃!”
希悦的身体猛地弓起,一口鲜血混合着内脏碎片喷了出来,最后一点支撑的力气也彻底消散,瘫软在地,只剩下胸口微弱的起伏。
“没看到紫悦大人在办正事吗?吵吵闹闹的,烦死了!”
天角兽紫悦对欧珀琳的粗暴举动只是微微挑了挑眉,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她安静。
她没有责怪,似乎对这种程度的“管教”毫不在意。
她的注意力,似乎被希悦那最后的质问和濒死的眼神,短暂地吸引了回来。
她缓缓踱步,走到瘫倒在地、气息奄奄的希悦身旁,用魔法轻柔地(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戏谑)将希悦的上半身稍稍托起,让她能“看清”自己。
“看看你自己,”
她伸出蹄子,用蹄背轻轻拂过希悦脸上混合着血污的泪痕,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狼狈,弱小,奄奄一息……再看看你的那些同伴们呢?”
她的目光扫过溶洞中其他俘虏麻木的脸
“都死啦~”
她拖长了语调,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孩童般天真、却又无比残忍的愉悦,
“小艺?英奇?力力?琪琪?哦,或许还有别的什么小马……都没了。只剩下你,还有这些……嗯,勉强算活着的‘燃料’。”
“哈哈哈哈哈——”
欧珀琳配合地发出刺耳的大笑,让俘虏们更加恐惧。
希悦仅存的一只还能视物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天角兽紫悦近在咫尺的、模糊却充满邪异魅力的脸庞。
那眼神中,愤怒、绝望、不解,最终都化为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凉和执着的疑问。
“……故事里的你……不是这样的……”
“紫悦公主……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问题,似乎终于触及了天角兽紫悦内心深处某个或许连她自己都未曾仔细梳理的角落。
她脸上的邪魅笑容微微凝滞了一瞬,歪了歪头,仿佛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唔……为什么这么做嘛……”
她低声重复,然后,仿佛想通了什么,脸上绽放出一个更加灿烂、却也更加空洞冰冷的笑容。
“我啊……干疲咯~”
她用一种近乎撒娇般的、懒洋洋的语气说道,仿佛在抱怨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天天管着小马利亚,处理那些无聊的政务,调解那些幼稚的纷争,维持那可笑的‘友谊’和‘和平’……我都烦死了,腻透了。”
她顿了顿,环顾四周,仿佛在向所有“听众”宣告:
“反正你也要死了,这些‘燃料’也活不了多久,那我就说给在场的各位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当是……谢幕前的独白?呵呵。”
她清了清嗓子,声音变得更加清晰,带着一种追忆往昔、却又充满厌倦和嘲讽的奇特语调:
“咳咳。我本来呢,以为当上公主之后,把该打的仗打完,该教的课教完,后面的事情,就会相对来说……比较轻松了。对吧?就像塞拉斯蒂亚老师那样,每天看看日出,处理点文书,偶尔解决一下小麻烦,多悠闲。”
“可是呢……”
她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起来,带着一丝压抑已久的怨气,
“真!的!就!很!轻!松!啊! 轻松到……无事可做!”
“小马利亚太和平了,和平得像一潭死水!”
她的蹄子无意识地挥动了一下,
“需要我这个公主干什么呢?象征?吉祥物?还是每天对着子民们露出标准的、‘亲切友好’的微笑?处理那些鸡毛蒜皮、重复了千百遍的‘友谊问题’?无聊!太无聊了!”
她的情绪似乎有些激动,但很快又平复下来,语气变得低沉:
“而且……我的朋友……全死了。”
她低声说道,这句话不像之前那样带着表演性质,反而透出一丝真实的、被漫长时光磨砺得近乎麻木的哀伤,
“苹果嘉儿、云宝、碧琪、柔柔、珍奇…………一个接一个,都走了。只有我,被这该死的、永恒的生命,困在了这里。”
“我太孤独了……”
她的声音轻得如同叹息,
“孤独到……看着这‘和平’的小马利亚,看着那些一代代出生、欢笑、争吵、和好、然后老去、死去的小马……只觉得一切都……毫无意义。”
“所以,”
她的声音重新变得有力,带着一种偏执的、找到了“出路”般的狂热,
“我开始找。找遍了整个小马利亚,找遍了古籍,找遍了被遗忘的角落……我想找到……能让我摆脱这无聊、孤独、永恒折磨的……‘意义’,或者,至少是‘乐子’。”
她的目光,投向了旁边安静(但兴奋)聆听的欧珀琳。
“于是,我找到了她——欧珀琳。”
天角兽紫悦的嘴角勾起,露出一丝扭曲的、仿佛创造者欣赏自己作品般的笑容,
“那时候的她,还不是天角兽,只是一匹……有点特殊天赋、内心充满不甘和野心的独角兽。就像……就像曾经的我一样。”
“我觉得……这很有趣。”
她的眼睛亮了起来,
“既然塞拉斯蒂亚老师可以用她的方式‘培养’出我这样一个‘合格’的公主,那么……我为什么不能用我的方式,‘培养’出一匹……不一样的‘作品’呢?”
她转向欧珀琳,语气带着一丝“导师”的矜持:
“于是,我便借鉴(或者说,随心所欲地改造)了宇宙公主培养我的那一套方案,用在了这匹独角兽身上。只不过……我教给她的,不是友谊与责任,不是和谐与守护……”
天角兽紫悦的笑容变得无比邪魅,声音也压低:
“……是力量的真谛,是打破规则的美妙,是随心所欲的快乐,是……用恐惧和绝望,来塑造一个‘有趣’新世界的……‘可能性’。”
“我看着她成长,看着她挣扎,看着她内心的黑暗被我一点点诱发、滋养、壮大……看着她从一个不甘的独角兽,变成如今的模样……”
她的目光中充满了一种近乎病态的满足感,
“这过程,可比管理小马利亚……有趣多了,也‘有意义’多了,不是吗?”
“懂了吗?”
天角兽紫悦最后总结道,目光重新扫过希悦、呆滞的“小鱼”,以及所有俘虏,
“这就是‘为什么’。无聊,孤独,寻找乐子,以及……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实验精神’。至于小马利亚,友谊,守护,牺牲……那些童话,就留给那些还需要童话的小马去吧。”
“而我,”
她挺直身躯,星空般的鬃毛无风自动,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威压,
“我和我的‘作品’,有更重要、更有趣的事情要做——比如,收集足够的‘燃料’,然后……回到一切开始的地方,去看看,如果换一种‘培养’方式,换一种‘规则’,这个小马利亚,会变成什么更有趣的样子。”
真相,以最荒诞、最自私、也最令人心寒的方式,揭晓了。
“天角兽紫悦”的黑化,源于永恒生命带来的极致孤独与无聊,对“朋友逝去、责任空虚”的幻灭,以及一种扭曲的、将“培养反派”作为新“乐子”和“意义”的病态心理。
欧珀琳是她堕落后创造的“作品”和“盟友”,她们的目标是逆转时间,重塑历史,创造一个符合她们扭曲趣味的新世界。
希悦的眼中,最后一点光芒熄灭了。
她所崇拜的,为之奋斗的,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因孤独和无聊而走向彻底堕落的、可悲又可怕的怪物。
她的信仰,她的奋斗,她失去的同伴,她守护的世界……在这一刻,全都成了一个残酷而荒谬的笑话。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