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辛的首肯,如同一道闸门被提起,积蓄在王权之下的力量开始汹涌奔流。
永宁以“奉王命筹办占卜演法大会”的名义,手持象征王命的玉符,迅速整合资源,展开了一场与时间赛跑的精密筹备。
她并未返回居所,而是直接来到王宫卜所,这里是贞人聚集的地方,虽然王都已经迁至而沫邑,改名为“朝歌”,但是很多事务还在殷都之中进行。
殷都在后世也叫殷墟,在现代河南安阳一代,而沫邑也叫朝歌在现代河南鹤壁市淇县一代,距离六十到八十公里,在现代开车一个小时左右就可以到达,而如今也只需要两天的时间,所以往来频繁密切很是正常。
尽管占氏倒台后卜所声势大不如前,且内部派系复杂,但这里仍是殷都卜筮知识的官方枢纽,拥有最多的专业人员和档案资料。
她需要这里的“壳”与部分人力。
她首先找了青乌子,青乌子自是随着新王帝辛一起移动。
她屏退旁人,将计划变更的缘由、帝辛的态度、以及计划调整后的核心目标,通过大赛引诱并识别太姒一族——和盘托出。青乌子听罢,眉毛紧锁,旋即又舒展开,眼中露出激赏与凝重交织的神色。
“变祭祀为竞卜……妙!亦险!”
他评价道:“妙在化被动为主动,聚暗敌于明处,且合乎今上务实之心。险在……敌亦可能将计就计,或趁大会之喧闹,行调虎离山、暗渡陈仓之举。且五日之期,太过仓促。”
“故而需借尔之力,明察秋毫。”
永宁直接道:“大彭氏历来德高望重,学识渊博,由尔出任大赛首席评判,坐镇终选。一则权威足以服众,二则可近距离感知所有参赛者施术时的‘场’之波动,三则……若现场有变,可果断处置。四则,把大彭氏放上台面,以解大彭氏与商王之契……”
青乌子听到最后顿了一下,沉吟片刻:“其实……”
“也罢,吾便陪尔走这遭险棋。然,初选、复选之题,尔待如何?需既能筛去庸才,又不可过于玄虚,让那有心隐藏之辈轻易过关或完全却步。”
“这便是第二桩需借重卜所之处。”
永宁早有预案:“初选题,烦请院中几位可靠且不涉派系之争能士,拟出百道基础卜筮试题,涵盖龟甲、蓍草、星象、梦占、物候等常见门类,重在考校基本功与常识,以笔试或简单实操进行,一日内可完成海选,筛去八九成滥竽充数者。”
“复选题,则由吾亲自设计数道。”
永宁目光锐利:“题目需看似平常,实则暗藏机锋。如关于‘某日某地财物失窃’的模糊线索,时间、地点、人物关系均有残缺,要求参赛者不限方法,推演最可能的窃贼特征或财物去向。此题看似刑侦推演,实则考察信息整合、逻辑推理与有限的‘感应’能力。又如,提供一批近期经过混淆处理的星象观测记录碎片,要求指出其中‘最不和谐’或‘隐含特殊周期’的一处。此题可考察对星象的深层理解与模式识别,或能触动太姒一族对特定星象节点的敏感神经……”
青乌子细听,补充道:“可再加一道‘静心感应题’。设一静室,内悬数件经不同贞人短暂加持或接触过的寻常物品,如玉佩、陶片、木牌,抹去所有外部标记,要求参赛者仅凭自身感应,将这些物品与对应的加持者进行匹配。此题直指‘灵觉’敏感度与对他人能量特征的辨识力,寻常江湖术士极难作假,而对真正有天赋者或受过特殊训练者,却是展示舞台。”
两人又就评判标准、流程控制、防止作弊等细节商讨许久,直至日头偏西。
青乌子承诺立即着手组织初选题库,并挑选数位可信贞人协助前期工作。
离开卜所,永宁马不停蹄,持玉符前往司寇府。
司寇乃殷都治安最高长官,正值骚乱频发、压力巨大之时,闻听王命举办此大会,且可能引出真凶,精神大振。
永宁与其密谈,核心要求有二。
一是派遣精锐且机灵的甲士,负责大会全程,尤其是复选、终选现场的明面秩序维护与暗中监控,特别留意参赛者中的异常举止、私下接触、以及施术时可能出现的邪异征兆。
二是提供一部分关于近期未破骚乱事件的、可公开的模糊信息,作为复选“实务推演题”的部分素材,增加真实感与针对性。
司寇满口答应,当即指派一名心腹干将领命配合。
第二日。
白昼属于“阳谋”。
永宁与司寇派来的将领、卜所的协调卜士一起,实地勘察了王宫前的“宣教场”。
场地以夯土筑成,开阔平整,可容纳数千人围观。
他们迅速规划出几个区域,北侧搭建一座高台,作为评判席与终选展示台,台下分设数个用木栅隔开的初选考核区,场边缘设置报名登记处、休息等候区以及临时存放物品的棚屋。
工程由司寇府督建,征调官营工匠,要求三日内必须完成主体搭建。
同时,关于“王上特诏,举办占卜演法大会,广招天下奇士,优胜者厚赏重用”的告示,由识字的胥吏誊抄数百份,张贴于各城门、市集、里坊入口,并由官士在主要街道鸣锣宣读。
消息如野火般蔓延,瞬间点燃了整个城邑乃至近畿地区的热情。
不仅落魄的巫觋、家传的卜者、隐居的方士跃跃欲试,就连许多识文断字、对神秘学问好奇的庶民乃至小贵族子弟,也抱着碰运气或看热闹的心态,开始打听报名事宜。
报名处设在广场一角,由卜所低级官吏与司寇府文吏共同负责登记造册。
永宁特意要求,登记时需详细记录报名者姓名、籍贯、自称擅长何种占卜术、师承,并留下简单手印或标记。这份名册,将成为后续排查的重要基础数据库。
永宁自己则坐镇在广场旁临时征用的一处官廨,作为总筹办处。
她一边处理如雪片般飞来的各种协调问题,如材料、人手、流程争议,一边开始秘密绘制终选阶段最关键的几道“饵题”和相应的评判预案。
这些题目,涉及对“城内近期地气异常点的推测”、“特定星象组合对局部‘场’影响的评估”、“某种罕见能量波动的溯源分析”等等,无一不是为太姒一族“量身定制”,力求其核心术士看到题目时,要么觉得正中下怀、胜券在握而放松警惕,要么因触及敏感秘密而情绪波动,从而在施术时露出更多马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