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涌入心神的记忆碎片,并非连贯的画面,而是无数破碎的、充满绝望与决绝的瞬间,夹杂着震耳欲聋的呐喊与冰冷彻骨的宣判,如同亿万根钢针,狠狠扎入墨尘的灵魂最深处!
画面一: 一片无法形容其浩瀚的混沌中央,并非初始之地的温和,而是充满了开天辟地般的狂暴。一尊庞大到难以想象的身影,周身笼罩在无尽的混沌气流中,其面容模糊,唯有那双眸,如同承载了万古的悲悯与疲惫。祂的手中,托着一面与墨尘识海中一般无二,却更加完整、光芒照耀诸天的——轮回古镜!镜光所及,万界生灭有序。
(疲惫而威严的声音,仿佛自万古前传来: “‘终焉’潮汐不可逆……‘归一’乃唯一生路……然,需‘种子’,需‘容器’,需……牺牲。”)
画面二: 那尊庞大身影的面前,站着数道气息同样浩瀚,但意蕴各异的身影。有星辉缭绕的观星者,有龙威震天的祖龙,有身披月华的仙子(与月璃气息同源),有笼罩冰寂的暗影(与暗寒同源)……他们,是上古的镜灵与守护者!此刻,他们脸上充满了挣扎与痛苦。
(一位镜灵(疑似月璃前身)悲声道: “镜主!非要如此吗?以‘镜钥’为引,燃其本源,重定轮回……这代价太过……”
(那被尊为‘镜主’的庞大身影沉默,良久,声音沙哑: “别无他法。‘镜钥’乃古镜本源所化,是‘归一’之引,亦是……重启轮回之基。此乃其诞生之使命。”)
画面三: 景象变幻,是一片璀璨却即将被灰色终焉之气吞噬的星域。镜主的身影变得黯淡,手中的轮回古镜布满了裂痕,最终轰然崩碎,碎片四射向诸天万界。而在古镜崩碎的核心,一点最纯粹的混沌本源被强行剥离、封印,投入了下方的某个不起眼世界……那点本源的光芒,与林小凡眉心的混沌光晕,同出一源!
(镜主最后消散的意念,带着无尽的眷恋与决绝: “散落镜片,以待后来者……封印‘镜钥’本源与记忆,使其如白纸新生……待其成长,引动门扉,便是‘归一’重启之时……后来者……莫要……重蹈吾等……覆辙……”)
画面四: 一个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声音(与此刻林小凡体内苏醒的意志一模一样)在宣告,响彻在某个神秘的殿堂:
“计划确认。‘镜钥’已投放。‘持镜者’选拔机制启动。‘园丁’序列激活。任务:引导‘持镜者’集齐镜片,守护‘镜钥’成长,直至其苏醒,执行‘归一’。”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一双充满算计与漠然的眼眸上,那眼眸深处,似乎倒映着“守门人”的徽记,却又掺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灰色终焉之气!
记忆碎片戛然而止。
轰——!!!
墨尘的脑海如同宇宙初开般炸响!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串联成一条冰冷而残酷的线!
林小凡,根本不是什么意外相遇的孤儿弟弟!他是轮回古镜崩碎前,被那位“镜主”剥离出的最核心本源——“镜钥”!是启动“归一”计划的关键钥匙和能量核心!他的诞生,他的成长,甚至与自己的相遇,都可能是在某个冰冷计划安排下的结果!
所谓的“持镜者”,所谓的使命,不仅仅是要集齐镜片对抗“终焉”,更重要的,是要作为一个合格的“保姆”和“引导者”,将“镜钥”培育到成熟,然后……在关键时刻,将其作为祭品,献祭给“归一”计划,用以重定轮回秩序!
那位“镜主”与上古镜灵们,为了对抗“终焉”,制定了这个宏大而残酷的计划。而“园丁”之中,显然出现了叛徒,甚至可能从一开始,就混入了被“终焉”侵蚀的存在!
他一直以来的守护,他倾注的感情,竟然从头到尾,都可能是一个被设计好的局?!他视若亲弟的林小凡,竟然是一个拥有独立至高意志、随时可能苏醒并执行冰冷任务的“工具”?!
“呃啊啊啊——!”
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背叛感、以及深入骨髓的冰冷,瞬间淹没了墨尘!他仰天发出了一声痛苦而暴怒的咆哮,周身刚刚稳定的混沌无极之力再次失控般爆发,将缠绕而来的遗忘河水锁链震得寸寸断裂!
那枚即将被林小凡摄走的轮回之柄,也被这股狂暴的力量强行定住,悬浮在两人之间,剧烈震颤,仿佛在挣扎,在抉择。
“墨尘!”月璃和暗寒感受到墨尘灵魂传来的剧烈波动,以及那记忆碎片中与她们本源相关的信息,她们的神色也充满了震惊与复杂。她们似乎也找回了一些被封印的记忆碎片,明白了自身在上古之时的身份与那份无奈的选择。
血蔷薇紧握双刃,看着状若疯狂的墨尘和气息漠然的林小凡,她无法完全理解那庞大的信息,但她能感受到墨尘那源自灵魂深处的痛苦与愤怒。她的杀意,不再针对林小凡,而是转向了那冥冥中操纵这一切的冰冷意志。
林小凡(镜钥)悬浮于空,对于墨尘的爆发和那定住的轮回之柄,他淡漠的眼眸中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涟漪,但转瞬即逝,恢复了那万古不变的平静。
“看来,你看到了一些碎片。”镜钥的声音依旧没有任何情绪,“既然如此,更应明白,抗拒毫无意义。此为拯救诸天万界,延续‘存在’的唯一途径。个体的情感与意愿,在宏观命运面前,微不足道。”
“放屁!”墨尘猛地抬头,双眼赤红,混沌火焰在他周身狂舞,气息狂暴而危险,“什么是唯一途径?牺牲一个无辜的孩子?牺牲所有个体的意愿?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拯救’?!这和他妈的‘终焉’吞噬一切有什么区别?!”
他伸手指着林小凡,声音嘶哑:“我不管他是什么‘镜钥’!我只知道,他是我墨尘的弟弟林小凡!是我从青冥界带出来,一路护着走到今天的亲人!谁想动他,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哪怕是所谓的‘命运’,所谓的‘计划’,也不行!”
这番掷地有声的怒吼,在这片虚无的码头回荡,仿佛是对那冰冷无情命运的最强硬宣战!
月璃和暗寒闻言,灵体微颤,眼中闪过一丝动容。她们想起了与墨尘、与小凡相处的点滴,那份真实的情感,与记忆碎片中上古之时的无奈与牺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镜钥沉默了。他静静地看着状若疯魔的墨尘,看着他那不惜与整个世界为敌也要守护“弟弟”的决绝,那漠然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极其缓慢地……松动。
“情感……守护……”他低声重复着这两个词,仿佛在理解某种极其陌生而复杂的概念。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那枚悬浮在两人之间的轮回之柄,仿佛感受到了墨尘那强烈到极致、不惜违背“既定命运”也要守护的意志,又或许是受到了混沌轮回镜本能的吸引,它猛地爆发出一阵强烈的混沌光芒,不再是挣扎,而是化作一道流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主动投向了墨尘的眉心!
“嗯?”镜钥微微蹙眉,似乎有些意外。他抬起的小手停顿在半空。
嗡——!!!
轮回之柄毫无阻碍地融入墨尘的识海,与那面混沌轮回镜完美融合!
在融合的刹那,混沌轮回镜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华!镜身之上,所有区域——“镇狱”、“焚墟”、“时空”、“命运”、“源绿”、“镜钥投影”、“平衡之核”——所有的纹路彻底点亮,彼此完美勾连,构成了一个浑然一体、玄奥无尽的完整图案!中央的黑白太极核心更是演化出混沌生灭、万物轮回的无上景象!
完整的混沌轮回镜,于此一刻,真正重现世间!
一股远比墨尘刚刚突破混沌无极大罗境时更加浩瀚、更加本源、仿佛执掌着诸天万界根本法则的伟力,自镜中苏醒,与他自身的混沌无极之道水乳交融!
他的气息再次疯狂攀升,虽然境界未变,但对力量的掌控,对法则的理解,达到了一个全新的维度!他甚至能模糊地感觉到,凭借这完整的古镜,他已能初步干预一定范围内的……轮回秩序!
他感觉到,自己与这方天地,与脚下的码头,与身后的轮回之门,甚至与那浩瀚的遗忘之河,都建立起了一种深刻的联系!他,成为了这里……新的主宰!
墨尘赤红的双眼恢复了一丝清明,但那怒火与坚定却未曾稍减。他感受着体内那完整古镜带来的无上力量,猛地看向空中的林小凡(镜钥)。
“现在,告诉我!”墨尘的声音如同万古寒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所谓的‘归一’,具体如何执行?‘镜钥’的作用究竟是什么?那个混在‘园丁’中的叛徒,又是谁?!”
他不再是被动接受命运的安排者,他要主动掌控一切!他要弄清楚所有的真相,然后……打破这该死的宿命!
完整的混沌轮回镜在他身后显化出庞大的虚影,镜光流转,锁定了林小凡(镜钥),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面对持有完整古镜、气势滔天的墨尘,镜钥那淡漠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神情变化——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混合着困惑、挣扎,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悲伤?
他周身上下那绝对理智、漠然一切的意蕴,开始出现不稳的波动。他看着墨尘,看着那面完整的古镜,又仿佛透过他们,看到了无尽遥远的过去。
“兄长……”一个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带着孩童稚气与迷茫的声音,突然自他口中传出,与那至高意志形成了诡异的重叠。
这声“兄长”,让墨尘浑身剧震,如遭雷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