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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的午后,阳光把学校操场晒得暖烘烘的。放学铃响过,大部分孩子都背着书包往家跑,程飞却被林青青一把拉住了。

“程飞程飞!别急着回去!我教你玩个好玩的!”林青青兴奋地小脸通红,从书包里掏出一小块用得很光滑的白色石片。

程飞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她手里的石片:“这是什么?”

“这是‘瓦片’,我们山东小孩子跳房子用的!”林青青拉着程飞跑到操场边上的一块空地上,那里地面平整,没什么杂草。她蹲下身,用石片在地上熟练地画起来。

程飞好奇地蹲在旁边看。只见林青青先画了一个大大的长方形,然后在里面分成六个差不多大小的格子,最顶上的格子画成半圆形。

“看,这就是‘房子’!”林青青站起来,拍拍手上的灰,指着地上的格子,“从最下面这个开始跳,单脚跳,遇到并排的两个格子就可以双脚分开站,跳到最上面这个‘屋顶’,转身,再跳回来。中途不能踩线,不能换脚,瓦片扔到哪里就跳到哪里。”

程飞看着地上复杂的格子,眨了眨眼。这比她见过的本地孩子玩的跳格子要复杂一些。

“我先跳一遍给你看!”林青青自告奋勇。她站在起点线外,小手掂了掂那块白瓦片,瞄准第一个格子,轻轻一扔。瓦片稳稳落在格子里。

“看好啦!”林青青单脚跳进第一个格子,身子晃了晃,但稳住了。她像只灵活的小鹿,单脚、双脚交替,轻盈地跳过一个个格子,跳到“屋顶”后,熟练地转身,又顺利地跳了回来。

“怎么样?好玩吧?”林青青捡回瓦片,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期待地看着程飞。

程飞老实地点点头:“你跳得很好。”

“你来试试!”林青青把瓦片塞进程飞手里。

程飞握着那块被磨得光滑的瓦片,学着林青青的样子,站在线外,瞄准,一扔。瓦片倒是扔进了第一个格子,但她单脚跳进去的时候,身体协调性不太好的弱点立刻暴露了,摇摇晃晃,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林青青赶紧喊:“稳住稳住!别换脚!”

程飞抿着嘴,努力控制着平衡,那条支撑的腿微微发抖,样子看起来有点滑稽。她好不容易跳到第二个需要双脚分的格子,结果落地时没站稳,一脚踩在了线上。

“哎呀!踩线了!换人换人!”林青青按照规则喊道,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程飞,你好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小鸭子,晃来晃去的!”

程飞看看自己踩线的脚,又看看笑得开心的林青青,没有生气,只是认真地问:“怎么样才能不晃?”

林青青止住笑,走过来比划:“重心要稳,眼睛看前面,别老盯着脚,来,我再跳一次,你仔细看。”

两个小姑娘一个教一个学,在阳光下的操场上玩起了山东版的“跳房子”。程飞虽然动作依旧笨拙,摔了好几个屁墩儿,衣服也沾了土,但她学得很认真。林青青则是个耐心的玩伴,不停地示范、讲解,偶尔被程飞同手同脚的滑稽模样逗得前仰后合。

“不对不对!这里是单脚!你怎么两只脚都放下去了!”

“程飞!转身!转身要快!”

“哈哈哈,你刚才那个跟头摔得好像滚地葫芦!”

操场上回荡着林青青清脆的笑声和程飞偶尔因为摔倒发出的轻微闷响。直到天色渐晚,程飞终于能勉强完成一轮不踩线的跳跃了,虽然动作还是僵硬得像个小木偶。

“太好了!程飞你学会啦!”林青青比自己学会了还高兴,拍着手跳起来。

程飞看着地上被她们画了又画、有点模糊的“房子”,擦了擦鼻尖上的汗,心里有点小小的成就感。

“哎呀,要回家吃午饭了,下午咱们再玩。”林青青意犹未尽地说。

“好。”程飞点点头,弯腰想把那块白瓦片捡起来还给林青青。

“送给你啦!”林青青大方地说,“我家里还有好几块呢,这是我从老家带来的。”

程飞握紧了那块带着林青青手心温度的石片,轻声说:“谢谢。”

两个小姑娘拍拍身上的土,背起书包,一起走出校门。

把程飞送到公安局大院门口,林青青挥挥手:“下午见,记得带瓦片哦!”说完,蹦蹦跳跳地朝着后面那排红砖楼跑去。

程飞看着手里的白瓦片,小心地放进口袋,这才转身走进大院。

还没走到自家那排平房,她就看到母亲程秋霞正和几个大院里的阿姨站在食堂门口说话,脸色都不太对劲。周红梅阿姨皱着眉,孙玉芬阿姨抱着胳膊,连平时总是笑呵呵的刘福贵管事也表情严肃。

程飞慢慢走过去,听到孙玉芬压低了的声音:“……真是无法无天了!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开枪!”

程秋霞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听说死的那个司机,还是个退伍兵,多可惜……”

周红梅左右看看,声音更低了:“我听我们家那口子提了一嘴,说那车上拉的,根本不是普通货,是省城那边一个部队的粮食!这可捅了大篓子了!”

刘福贵胖乎乎的脸上没了往日的和气,摇着头:“唉,这世道……这几天大家都警醒着点吧。我看王局和孙队他们,眼睛都熬红了。”

程飞安静地站在母亲身边,听着大人们的对话。她不太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能感觉到一种紧张的气氛。她拉了拉程秋霞的衣角。

程秋霞这才注意到女儿回来了,赶紧收起脸上的忧色,对其他人说:“孩子放学了,我先带她回去。红梅,今天晚上你值班,食堂明天早饭照常,我早点过来。”

周红梅点点头:“行,你快回去吧。”

回到家里,程秋霞一边心不在焉地准备晚饭,一边忍不住念叨:“飞飞,这两天放学就赶紧回家,别在外面乱跑,听到没?”

程飞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那块白瓦片,放在炕桌上:“妈,林青青教我跳房子。山东小孩子玩的。”

程秋霞看了一眼那块小石头,心不在焉地笑了笑:“是吗?玩得开心吗?”

“开心。”程飞说,然后补充了一句,“我摔了好几次。”

看着女儿一本正经报告自己摔跤的样子,程秋霞那干毛巾摸了摸她头上的汗:“刚开始学都这样,以后多练练就好了。衣服整脏了没事,妈给你洗洗。”

第二天,程秋霞照常去食堂上班。一进食堂,她就感觉气氛不对。平时这个时候,食堂里应该已经飘起粥香和馒头味,帮工的刘婶也该开始洗洗切切了。可今天,刘婶虽然也在忙活,却有点心神不宁,时不时抬头看看门口。

“红梅呢?”程秋霞一边系围裙一边问。

刘婶朝外面努努嘴:“刚被王局叫去了,好像有啥事。”

正说着,周红梅回来了,脸色不太好看。

“咋了红梅?王局说啥了?”程秋霞迎上去问。

周红梅把程秋霞拉到灶台后面,避开刘婶,声音压得极低:“秋霞,情况比咱们想的还严重。昨天下午,靠近邻县那段国道,又发现一辆被劫的大货车!司机被打晕捆在驾驶室里,货……又被抢走一车!”

程秋霞倒吸一口凉气:“又是粮食?”

周红梅沉重地点点头:“八成是。而且这次,那伙人更嚣张,留了话,警告不许报警。”她顿了顿,脸上露出后怕的神情,“王局刚通知,让咱们食堂最近注意点,干警们吃饭时间可能更不固定,让咱们随时备着点热乎吃的。另外……让咱们嘴巴都严实点,别往外瞎传。”

程秋霞心里咯噔一下。连续作案,还敢留话警告,这伙亡命徒的气焰也太嚣张了。

“要命,哪来这么一伙胆大包天的人哟。”

果然,接下来几天,食堂的节奏完全被打乱了。往常固定的开饭时间形同虚设,干警们三三两两、行色匆匆地进来,扒拉几口饭,连座位都不找,站着或者靠着墙根就飞快地吃完,然后一抹嘴又急匆匆地离开。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疲惫和凝重。

这天中午,程秋霞和周红梅正忙着把温在锅里的饭菜端出来,刑侦队的孙志刚队长和马爱国一起走了进来。两人眼里布满血丝,下巴上都冒出了青色的胡茬,警服皱巴巴的,带着一身烟味和汗味。

“孙队,马师傅,快吃点东西。”程秋霞赶紧给他们盛了满满两大碗米饭,又舀了炖白菜和唯一的荤菜——炒肉片,特意多给了几勺肉汁。

“谢谢秋霞同志。”孙志刚的声音有些沙哑,接过碗,也没找座位,就靠着打饭的窗口,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马爱国年纪大些,看着更疲惫,他端着碗,叹了口气:“这帮狗日的,滑得像泥鳅,一点线索都不留。”

“别提了,我这连个毛都没查着,这群王八犊子会遁地不成,走访周边的人一个可疑人物都没问到。王局气的嘴上起个大燎泡,我这眼睛也火的撩的。”孙志刚扒完最后一口饭,把碗往台子上一放,对周红梅说:“红梅同志,麻烦再给我们装几个馒头,带上路上吃。”

周红梅连忙用油纸包了五六个馒头递过去。孙志刚接过,对马爱国一摆头:“老马,走吧,还得去现场再看看。”

两人来去如风,食堂里仿佛只残留下一丝紧张的气息。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周红梅忧心忡忡地对程秋霞说:“你看孙队马队那样子,怕是几天没合眼了。”

程秋霞默默收拾着碗筷,心里沉甸甸的。她想起自己牺牲的丈夫周诚,当年是不是也这样,废寝忘食,奔波在第一线?她有点想他了,改明抽空去上坟。

下午择菜的时候,食堂里没什么人,刘婶回家拿东西了,只有程秋霞和周红梅在。这时,户籍科的赵晓芬和宣传科的李静结伴来了食堂,看样子是想打听点消息。

“红梅,秋霞,现在到底啥情况啊?听说……动枪了?还死了人?”赵晓芬性子急,开门见山地小声问。

周红梅看了程秋霞一眼,含糊地说:“上面不让乱说。反正……情况挺严重的,你们也管好自家孩子,最近别乱跑。”

李静比较沉稳,但也掩不住担忧:“我听说死的那个司机,是退伍兵,为了保护车上的货……真是可惜了。这伙人也太猖狂了,专挑运输车队下手?”

“可不嘛!”周红梅忍不住又多说了两句,“而且我听说,用的还不是土枪,是制式的!不然哪能那么准……”

“制式的枪?!要死啊,他们哪里的制式的枪啊。”

程秋霞在一旁默默地择着韭菜,耳朵却仔细听着每一句话。退伍兵、部队粮食、制式枪支……这每一个词都让她心头更紧一分。这绝对不是普通的抢劫案。

“王局和孙队他们压力肯定大死了,”赵晓芬叹道,“这都快成一个礼拜了,还没抓到人,听说地区公安处都惊动了,可能要派人下来督导。”

李静压低声音:“我咋还听说,省里那个被抢了粮食的部队,也来了人,就在局里等着要说法呢?”

“嘘!”周红梅赶紧示意她小声点,“这事可不敢瞎传!咱们就做好本职工作,给同志们保障好伙食就行。”

正说着,刘婶回来了,赵晓芬和李静交换了个眼色,不再谈论这个话题,转而说起孩子们学习的事,但气氛明显已经不一样了。

晚上下班,程秋霞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程飞已经自己写完了作业,正坐在炕上,拿着那块白瓦片在炕席上比划着想象中的“房子”。

看到妈妈回来,程飞放下瓦片,抬起头,黑亮的眼睛看着程秋霞,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妈,坏人抓到了吗?”

程秋霞一愣,随即明白女儿是听到了食堂或者大院里的风言风语。她不想让孩子担心:“警察叔叔们正在抓呢。飞飞别担心。”

程飞低下头,继续摆弄她的瓦片,小声说:“林青青说,她爸爸也很忙,晚上很晚才回家,要等到她睡着那么晚。她都好几天没看见人了。”

程秋霞心里一动。林青青的爸爸是县里新来的书记,这么大的案子,他肯定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大人忙起来是这样的。”

她坐到炕沿上,把女儿揽进怀里,闻着她头发上淡淡的阳光味道,心里五味杂陈。县城的生活看似安稳,但暗地里也有汹涌的波涛。她只希望,这场风波能快点过去,让孩子们能继续无忧无虑地在阳光下跳房子,让那些疲惫的干警们能睡个安稳觉。

窗外,夜色渐浓,县公安局大院的几间办公室,灯火通明,如同黑夜中坚守的灯塔。程秋霞搂着女儿,望着那一片光亮,心里默默地想。